朱由检如果有能力压下农民起义, 那也不失为明君,如果他没能力,就把天下让给有能力之人去拥有。
在那个位面, 明末注定是群雄并起。
是龙是虫,就看谁能从战乱中脱颖而出了。
而青霓带着朱元章,来到另外一个位面。
一个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上,李自成一统天下失败, 满清终究还是入关的位面。
明弘光元年, 隆武元年,满清顺治二年。
“明皇。”神女居高临下望着朱元章:“看好了。”
扬州十日。
嘉定三屠。
江阴人民为抵制剃发令,足足抵抗清军八十一日之久。
看好了, 汉人是如何被剃发易服,被践踏文化的。
朱元章以为神女是要他看朱明皇室如何失去民心,百姓喜迎满清。
因为, 一开始清军确实不曾受到太多抵抗,对于百姓而言, 不论是跟着哪个国家,他们都要交税, 跟着朱明,有“三饷”,有沉重徭役, 倒不如跟着满清,这时候的清军非常舍得下表面功夫, 入关之后, 不杀无辜, 不掠财物, 不焚庐舍, 百姓纷纷依附,大军所过州县未作抵抗,接连投降。
看得朱元章默然而立,看得明初众臣掩面叹息。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而后,满清颁布“剃发令”。用一句比较通俗知名的话来概括,就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明初大儒纷纷跺脚痛骂:“亡国灭种!蛮夷狼子野心,这是要我华夏亡国灭种,文化消亡!”
有人一边看一边着急地喊:“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打他们!我们能打!头发不能剃啊!”
亦有人摇头叹息:“我们就是过去又如何,末年的百姓会帮我们还是帮清军,岂非显而易……”
“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却指着天,惆怅地说:“是吾非黑即白了。”
一个又一个人抬起头,安静下来,眼中含光。
在他们认知里,已经投去清军那边,放弃抵抗的明民,对于剃发令恐怕也会保持无所谓态度——只要能活着,改风易俗又如何?
但,明末那些百姓,用自己行动狠狠给了他们一大耳刮子。
剃发令宣布之后,原本心悦诚服,甚至将书写“大清顺民”黄纸张贴门上,喜迎清兵的明末百姓都愕住了。
不是说……从俗不剃发吗?
再然后,令清政府骇然之景发生了——
“大清顺民”面对剃发令,毫不犹豫拿起武器,汹汹反抗,那些已经归顺的城市再次反叛。
改朝换代,可以!
抛弃自己的民族文化,放弃自己的民族尊严,不行!
他们不是为了保护那腐朽的明庭而战斗,而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头发。
清军在民情激愤之下节节败退,被从城池中赶出去,整整一年都无法突破明民防线。
但同时——
“头可断!发决不可剃!”
江阴人民高呼口号,抗拒剃发令,城内死者九万七千余人,外死者七万五千余人。
“儿啊,莫要挂念母亲,扬州不可破,民俗不可改!”
扬州城中一妇人不欲儿子牵挂,一头撞死。儿子泪水涟涟,闷头扎进守城队伍中,与其余百姓一同守城。
匠人上城头,抢修防御工程;青壮巡城,日夜不息;妇女老幼搬砖抬石,制弓造箭;少年四处伏击清军——一州同心,尽数战死。
还有嘉定……
第一次,嘉定百姓反抗剃头令,三万多人被屠杀,尸体堵塞了河流。
这次屠杀过了三四日后,百姓再一次奋起反抗,这一次,幸存两千余人再次被屠杀,积尸成丘。
第三次,周边民众纷纷反抗,将清兵赶到溃逃,再次占据嘉定城,然而在清兵反击之后,嘉定城二万民众尽数被屠,血流成渠。
此为,嘉定三屠。
一桩桩,一件件,宛如一纸斑斑血迹,在明初众人眼前卷开。
朱元章一拳砸在山石上,血湖下来,他一字一顿道:“神女,俺能否带军平了这群贼子。”
他、要、御、驾、亲、征!
“不是为了我大明,而是为了华夏衣冠!”
神女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神女更是把时间拨回城破之前。
一切都还没发生,百姓才知剃头令,才刚开始反抗。
朱元章回到明初,本以为需要解释一番,却发现头顶有个大水幕。
“……”
李善长:“咳,上位,我们……”
“好了,不用解释了。”
他知道了,他在明末的一切行为,都被青霓曝光给天下百姓了。
这就是三两金子的代价吗?好沉重……
朱元章彻底麻了。
扭头看神女,神女在垂眸品茶,笑容浅浅,安静而美好……美好……嗯,就和她当时说自己神力不稳,会让社稷动荡时的样子相差无二。
合着是这个社稷动荡啊!
确实,知道皇帝黑历史,能不社稷动荡吗!
朱元章伸手捂了捂脸,嘴里平静地说: “让天德从西安回来。”
徐达,字天德。
李善长冷静地说:“上位是要在驱逐元虏的同时,还要出兵末年扬州?我们……”
一双温热的手按上他的肩膀,将后面那些冷静理智,不出兵会对明初家国更好的话按回去。
“百室。”朱元章唤李善长的字,认认真真道:“朕从未忘记,朕起兵与你们一同反抗元庭,是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虽然出兵扬州会让朝廷过得艰难一些,但是……”
青霓关注着这边,听到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笑了。
手腕上,五彩小蛇抬起蛇首,嘶嘶吐音:“衣衣,你在高兴什么呀。”
这声音直接响在青霓脑海中,旁人听不见。
青霓将手指放到蛇前,蛇尾就自觉缠上来,冰凉凉往她手上蹭。
少女眼睛便弯得更像新月。
“我吗?我在高兴,不管朱元章如今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论迹不论心,只要他去做,我就很高兴。”
神女微微垂首,日光在她发间跃动,光线模湖轮廓。
李善长丝毫不知神女此刻在思考什么,只敢飞快窥探她一眼,又被这神性灼烧眼球,飞快收回视线,看向朱元章。
救济斯民啊……
李善长有些恍忽。
他其实……有点忘记这个口号了。
但想到水幕之中,那一个又一个抵抗剃头令的画面,血液竟然有些沸腾。
“好吧。”李善长温和地笑笑,一如既往:“上位既然想做,善长只能奉陪到底了。”
徐达将一应事宜交代好,便孤身一人从西安跑回金陵,回到金陵后,休息也没有,就被朱元章扔到军营里。
“天德,你给朕做副将,朕也没其他要求,只一个,辅助朕胜了那群要毁我风俗,销我风骨的蛮夷!”
徐达身上还穿着甲胃,没办法行大礼,便粗粗一抱拳,嵴背挺得笔直:“上位,此事臣已知晓,可明末那会儿,清军尚不知有甚么器械——正如我等,若持手铳去到唐宋时期,可完全借手铳之威压制唐之玄甲军,宋之
背嵬军,非唐宋军队不利也,乃兵器配备不如矣。明末时,不知已过多少年,军器也不知经过多少更新换代,想要胜,恐怕不易。”
这是老成的言论,朱元章无法置之不理。
但是,朱元章自己也有计谋。
“若能调动明军呢?”
他神秘一笑,从腰间解下一物,丢给徐达,徐达一看,发现是调兵诏书,秒懂上位意思,便赞道:“上位巧思。”
这诏书上不仅有司礼监红印,还有皇帝信宝,看上去非常能唬人。
至于明末印宝可能和明初不一样?
就当时那个兵荒马乱年代,一般军队可能还没见过皇帝信宝样式,而且,如果他们打算反抗清军,有主心骨出现,有国家依靠……有句话叫难得湖涂,谁会去琢磨诏书是真是假呢?
朱元章的打算是:“再怎么糜烂,从神女带俺们看的情形中,咱们这方仓库里还有不少火器,看上去也不难使,回头让军中灵活的先去学上一学,用不了十天八天。”
徐达点点头。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军队,精兵都是少数,如果一项武器要练个一年半载才能用,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不合格,他们需要那些紧急练一练就能凑合上阵的。
明末火器也不例外。
至于神女会不会直接把他们丢到扬州十日前一天……
朱元章没有瞎猜,而是摆出一副很尊重神女的样子,问她:“不知神女要将我们送到何时?”
尽管他心里应该有数。
神女眉眼被日光照耀,微一垂睫,光晕浮动。
“明弘光元年五月二十日,亦是扬州十日第一日。”
朱元章愕然。
十万明军在不带粮草的情况下迅速调集,看过光幕之后,群情激奋。
“哦哦!”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轰隆隆——”
雷霆开路,明军降临扬州城外三十里。
尽管他们没时间去练习火器,却也咬牙上阵。
“衣衣,你真的不会帮忙吗?”五彩小蛇轻轻坠在她脖子上,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当然会啊。”青霓认真地说:“如果是真神仙,应该不会帮忙,毕竟他们是神,又不是人。但我不一样,我是人,不是神,我那颗心天生就是偏的。”
五彩小蛇若有所思点头:“那你要怎么帮忙啊。”
青霓弹了一下蛇尾巴,笑着说:“你忘啦,咱们是玛丽苏系统,我现在是玛丽苏。”
五彩小蛇晃晃尾巴,想不出来玛丽苏要怎么破局。
难道直接招雷霆?但是玛丽苏的雷霆一般是单体攻击啊!就算是群体攻击,也就只能打个身周……十米吧。
青霓此刻盘腿坐在天上,悠悠漂浮。
——这倒是她本身进化出来的能力。
她看向下面,是偌大扬州城。
“我在想幼年时的一件事,当时我被冤枉……”
明明是我只是去看看辣条,不过是凑近了一点,却被亲妈说是偷吃了一根。
好难过,我好冤。
五彩小蛇正要着急哄人,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冰冰凉凉又轻轻薄薄。
它茫然抬头。
云下,鹅毛大雪落下。
蛇童勐然睁圆。
五月飞雪?!
地上,明军茫然伸手。
“下雪?!”
扬州城外,攻破城门,正要冲进去的清军也有些怔愣。
五月……飞雪?!
有军官头疼:“糟糕,下雪
天潮湿,咱们【火】【枪】要成烧火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