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地?”
陆宰睁大了眼睛:“好办法, 主公真是想出了好办法!”
“那当然!”十六岁青霓骄傲得像只麻雀,在屋檐跳跃:“早说了,本座智谋独断万古!有些东西, 只靠拳头保护不了, 还要靠脑子!只有拳头, 就是莽夫而已,只有拳头,你珍视的一切迟早会被算计走,而本座!懂得变通, 剑走偏锋, 这世界才由本座来主宰!”
还没有到中二期的玩家和已经过了中二期的玩家,要么扭头, 要么望天,帮人羞耻的毛病把他们烫得坐立不安。
陆宰微微愣住, 而后目光定在了十六岁的青霓脸上,呼吸急促:“主公所言甚是, 要懂得变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人要会剑走偏锋!”
就像主公们,朝廷对义军不发军饷, 他们就将地分了, 自己凑齐军饷去打仗。他要拯救这个国家,就不能一心只指望着官家幡然醒悟。他要学会用手段,和朝廷斗智斗勇!
有些东西, 他得替主公拿到才行,比如与唐时那般的藩镇自治权……
靠朝廷,不如靠自己。
他将这想法与宗泽一说, 宗泽沉默之后,便默许了,只不过,宗泽有一个要求:“必须从朝廷那边拿到藩镇自治。虽说官家猥懦,对不住忠臣良将,可宗某也决不做那乱臣贼子。”
陆宰反射性笑了一下,又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我心亦然。”
一行车队即将驶进滑州城。
打头的军爷身体精壮,下颌处胡子拉碴,也不知多少天没清理了。
军爷打马从车边经过,车辕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郎,粉面雪齿,貌若好女。这人看见军爷,敲了敲自己有些麻的腿,笑着说:“韩良臣,前面就是滑州了,你快可以交差了,还板着个脸干嘛?”
韩世忠狠狠勒了一下马,马鼻子大声响出一口白气,他也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信你,我是信那曾元中和曾经将家财取出,资助抗金军队的陆符钧,还有聚闯兀术大营,受金贼忌惮的五十义士!”
五十义士?
少年郎——也就是十九岁的衣衣眸子里顷刻间门染上笑意:“你如果信这五十义士,那肯定没信错,他们都是个顶个的英雄好汉,巾帼豪杰。”
韩世忠将眉头微微扬起:“这话中听。不曾想,你这样的草莽倒也识得儿女英雄。”
十九岁的衣衣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远处忽然传来嬉笑声,“他”——或者,她抬头看过去,笑容便挂不住了。
韩世忠也看了过去,就看到一群少年男女打打闹闹着走来,一路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他忍不住感慨:“滑州真是个太平地方,俺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到少儿如此耍闹了。”
然而十九岁的衣衣却是从车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啪”将手掌拍在少年男女其中一人肩上,对方额头前那卷乱翘的毛蹦了蹦,懵头懵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呀!是你!你回来啦!”
韩世忠惊讶:他们居然是熟人?
十九岁的衣衣笑容灿烂:“小英雄,出来玩儿啊。”
对方咳嗽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也这么叫——是、是啊,出来逛一逛。”
“今天日常做完了吗?”
对方脸上顿时出现心虚表情。
十九岁衣衣又扭头去问十八岁的青霓:“水泥做出来了吗!”
“咳咳,这……”
没等她说完,十九岁衣衣看向八岁的衣衣:“医疗技能学得怎么样了,存活率够三成了吗?”
然后又看向十三岁的青霓:“之前不是自告奋勇要绘制滑州地形,将整个滑州的贼窝都清扫一遍吗,地形图呢?”
“又收拢了三千多士兵,他们住哪?安排好住所了吗?”
“统量好滑州地貌,确定过哪块地肥沃,哪块地贫瘠了吗?分地可不是一拍脑子就能分,哪块地靠水边,哪块地石头多,哪块地一到手就能种,哪块地要除野草,怎么分得公平,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什么都没有干?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玩家们灰熘熘地垂下脑袋。
游戏进程是他们自己选的,现在却在摸鱼……
第四天灾啊第四天灾,你们不能再堕落下去了!
十九岁衣衣回头看到韩世忠古怪的目光,顿时脸一红。
她刚才被羞耻心左右了,才刚夸过那些家伙“英雄好汉,巾帼豪杰”,他们就冒出来,揪揪东家女npc的头发,掀掀西家小贩npc的箱子,整个一群游手好闲二世祖,她一时忍不住,就……
咳咳,她平时很稳重,没那么冲动的!
韩世忠却是神色奇异地看着她:“你刚才喊什么?小英雄?他们难道就是……”
十九岁衣衣:“对,他们就是那五十义士。”
玩家们忽然兴奋起来。
“什么什么,粉丝吗!”
“哇,第一次有粉丝从其他城市过来诶!”
“要签名吗!”
“要合照吗!”
“要试试举高高吗,我们可宠粉了!”
韩世忠被这些孩子气话语包裹起来,整个人都发傻了。
这些人和他想象中那种沉稳持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少年英杰,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们又确实是少年,是在灌木丛里翻找果子,头顶肩上满是叶子,脑袋钻出来朝你笑的少年。
“在下韩世忠,字良臣。”他郑重地自我介绍,介绍完,又侧头看向十九岁衣衣。
这少年郎瞧着外貌年岁也不大,完美融入那群少年之中。
韩世忠惊疑不定:“你……”
“我吗?”十九岁衣衣忽然笑了:“自我介绍一下,这群家伙的同伴,也曾不知天高地厚,闯过金贼营寨。”
这一回,脸红的人换成了韩世忠。
二百万缗银绢到达滑州,陆宰被第一时间门告知这件事情。
“这些钱哪来的?!”陆宰蹲在装满财物的竹筐前,不顾形象地抱着那些银帛,宛如石像一动不动。
他前两天还为滑州城的财政而忧心呢!
就算分出去的地能种粮食,变成税收交上来,那可还要一整年!他都打算把山阴老家那边的宅子变卖,换来钱财支持主公抗金了。
“你们这是去打劫了哪家富户?”
“富户?”八岁的衣衣愣了一下:“也算吧,毕竟是皇帝。”
陆宰:“嗯?官家?官家不是刚下发军饷,怎么又送了一批来?”
八岁的衣衣遂把他们同伙诈骗皇帝的事情给陆宰全说了一遍,最后理直气壮地说:“这钱与其让他拿去求和,不如让我们拿来抗金,至少我们真心想将金贼赶出中土。”
陆宰:“……”
宗泽:“……”
陆宰转头到桌子上给说了一大串话的八岁主公倒了水,递过去,这才满脸匪夷所思:“官家……就如此容易被骗了?他也不怕是韩世忠设的局?”
八岁的衣衣掐着手指算了算:“满打满算不超过一炷香时间门,赵构就被说服了。”
宗泽冷哼一声:“若是说服他主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八岁的衣衣:“所以才要用骗术,从皇帝陛下手里骗到打仗的本金。”
这本该是朝廷理应付出的钱,如今却要用骗术来换取……
赵构的形象在陆宰和宗泽心中更加一落千丈,土崩瓦解了。
他们心情复杂:“至少接下来出兵的赏钱,绰绰有余了。”
“不止接下来,还有接下下来,接下下下来!当初给契丹岁币,可是年年都纳贡的。”
“可不能简简单单放过他,这钱,他就应该出!”
“等以后南方经济稳定下来,国库和私库增多了,还要让他增贡!如果我们有人在朝廷,能够时刻知道岁入就好了,压着他的底线要!”
“这样他是不是就没有钱建造行宫,骄奢淫逸了?”
听到这话,八岁的衣衣眼中含泪:“再苦一苦官家,骂名我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