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是布商,就是之前和李娇娇定亲的那家,不过定亲的不是这位黄公子,而是黄家大公子,据说大公子为人和善,科举又中第,不少人认为,靠着他黄家恐怕都能摆脱商人的身份,直接一只脚跨入朝堂。
这位是黄家二房庶子,平日里没什么本事,还未成婚后院里各个姨娘丫头却是不少,正经人家的姑娘没一个瞧得上他的。
姜妩说:“若我能证明,你便将你这一身衣服的价格,加上这盘菜的价格,一并赔给店小二。”
黄公子说:“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证明。”
姜芜并未直接严明,而是将小二扶起来,指着楼梯的方向说:“你方才可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小二点了点头。
姜芜又问黄公子,“你刚才从那哪个包间出来?”
黄公子则指了指姜芜侧对面的一个包间。
姜芜便笑了:“我也不说有的没的了,只看这倒在地上的一盘菜,几乎悉数泼在了小二自己的身上,而你只是鞋尖沾了一点油渍,再者来说,小二的个头只到你肩膀。”
众人一瞧,那小二身材矮小,黄公子则又胖又壮。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黄公子说。
“可是你再看托盘上的印子,足以判断这盘菜当时滑到了哪个方向,以及我这个包间的门上有明显的油渍,按照目前发现的痕迹来看,甚至可以看出小二当时是躲着你走的,甚至已经挨上了墙壁。”
“可是哪怕这样,你也要强行和小二起争执,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要刁难小二,还是想刁难周大人?”
此言一出,黄公子顿时吓了一跳,若是单纯只欺负一个店小二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要是招惹了锦衣卫,那可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姜芜眯起眼睛:“若不是这样,你又为何在我们包间门口闹事?周大人难得休沐,今日出游便碰上了这样的糟心事,你说若是扰了大人的好心情,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姜芜这番话可算是软硬兼施了,她也没管那伙人听不听得懂那番油渍啊轨迹啊之类的分析,总之就是咬死了黄公子要和锦衣卫作对了。
黄公子脸都绿了。
就连他们家最有可能跨入朝堂的嫡子恐怕也不敢招惹了锦衣卫,他现在直接就在外面把人给得罪完了……
一开始他的确是被酒气冲昏了头,现在回过神来,才猛地想起来这位周大人在锦衣卫的影响力,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无需赘述,这位周大人年纪轻轻贵为正四品佥事,前途无量另说,最重要的是——他是指挥使大人的近臣。
指挥使大人傅珩是什么人?天生的尊贵命,又是天子麾下,假如周显恩因此开罪他们黄家,恐怕家里长辈能杀了他。
一想到这,他顿时酒醒了,忙不迭道歉,承诺会将银钱悉数赔给小二,姜芜倒也没打算真的得理不饶人,并没有再多计较什么。
倒是那些围观的人觉得不过瘾,高声嘲讽起他来。
倒是周显恩倚在门框边上幽幽道:“我怎么觉得像是被姑娘利用了一番。”
姜芜立马又变回那个乖巧可爱的小仵作,托着腮道:“大人不是也瞧不管那黄公子么?”
周显恩失笑:“你这是如何瞧出来的?”
姜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诚恳道:“用我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
黄公子走了,这番闹剧表面上看是结束了,酒楼老板领着那个小二上来和他们道谢,只是话语之间还是有些犹豫。
小二虽然白白发了一笔财,却是一副要哭的表情:“二位贵人好意,可小人卑贱,怕是将来还要被那黄公子刁难。”
这一茬,姜芜自然也想到了,事实上她也不会贸贸然出头,来古代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基本明白了这里和现代迥异的等级制度,小二又怎么会甘心自己莫名其妙被冤枉,但说白了还是怕黄家的报复。
姜芜伸手戳了戳周显恩的手臂,挑了挑眉。
周显恩触到她的眼神,只觉得头疼——他堂堂锦衣卫,现在居然还要管着区区一个酒楼小二的事了。
“你不必担心,我会和黄家打招呼。”
这话所言非虚,只不过并不是为了店小二罢了,宫里要给贵人做一批绸缎,黄家作为京城布商,能否更上一层楼就看这一次了。
这个时候,但凡黄家的掌权人长点脑子,都不会允许子孙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店小二得了首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酒楼老板也说了这次便免单,并且十分欢迎姜姑娘下次再来。
姜芜吓了一跳,问周显恩:“他怎么认识我?”
她不知道的是,作为北镇抚司唯一一个女子,本就引人关注了,更何况还是个仵作!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心里都在犯嘀咕,一个小姑娘当仵作,怕不是什么噱头罢了。
后来李家丧宴,姜芜现场解剖丫鬟夏草,虽然隔了布帘子没有看清她具体做了什么,但却能听见她说话,倒是个有些真本事的!
更何况姜芜容貌秀丽,据传是个孤儿,可不就更加引人好奇了吗?
她今日和周显恩一道出门,也并没有戴上面纱遮掩,好事者很容易就会把她和传言人物联系到一起。
周显恩不告诉她具体缘由,只是嘴角噙笑:“姜姑娘学识渊博,京中仰慕者甚众。”
这姜芜可就不信了——当她不知道呢?这个时代的仵作可是贱籍,人家不觉得她晦气就好了。
周显恩瞧她好玩,后半段嘴角的笑就没放下来过,他倒是也有些好奇,“姑娘是如何知道是黄公子撞了小二,而不是小二无意间撞了黄公子?”
刚才那一番分析,听起来是有些道理,但也的确令人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姜芜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扔进嘴里,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猜的啊。”
这回轮到周显恩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