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橪有些犹豫,他站在琅嬛苑的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曾经最亲密的家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就像上次那样,他站在琅嬛苑的门口,却感觉那里就像是有一道天堑,他怎么也迈不过去。
也许是他愣住的时间有些长了,久到洒扫的丫鬟都叫了他一声:“大少爷。”
也就是这一声,到底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那里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然后姜潞房里的丫鬟打开门,看见的确是他,脸上带着三分惊慌,又把门关上了。
姜橪忽然觉得很想笑,这个人是他的妹妹,可却对他隐瞒良多,没意思了。
反正现在也过完年了,等再过一段时间,便向朝廷申请,他……还是回边关去吧。
姜橪转过身,正要离去,却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然后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哥哥。”
姜橪回过头,他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他只是冷冷的,望着这个他现在觉得有些陌生的妹妹。
……
姜潞的房间较之往常还是那个样子,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姜橪还记得之前分别的时候,她还是个不到她腰的小丫头,现在便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姜橪说:“你刚才在院子里的那番话,我都听见了。”
姜潞咬着下唇,她该说什么?她不该说什么?这些或许都并不重要吧,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哥哥的眼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沉下眸子,任眼泪无声滑落。
美人落泪总是会惹人心疼的,如果放在以前,姜橪一定会心疼无比,但现在,他的心里既然激不起一点波澜了,他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思考,自从他回京以来,姜潞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恐怕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吧。
他叹了口气:“你为何要嫉妒她?”
姜潞抬眸看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她嗤笑说:“嫉妒?我嫉妒她?我为何要嫉妒她?我才是平宣侯府里有名的嫡女,我才是这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我才不会嫉妒她。”
可是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有多虚,她嫉妒姜芜吗?虽然她的确很不想承认,但是没有办法,她对着姜橪那张脸,实在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感情。
她就是在嫉妒姜芜啊,姜芜抢了她的嫡女之位,这还不够,还抢了她的父亲,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地位,她本来以为姜橪会是这个府里唯一一个还惦记着她的人,可是当她知道姜橪居然也在为了避免姜芜去和亲一事奔走。
她的信念便崩塌了。
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她已经从天堂直直跌进了谷底,老天爷为什么觉得还不够?为什么还不满意呢?这世道到底为什么成了这样?她回忆起自己的从前,那时候她是天之娇女,是整个京城贵女圈子里羡慕的存在,都说她门第高,她自己又长得好,哥哥也争气,最重要的是父亲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姨娘给人气受。
那时候的她多开心?可是后来姜芜出现了,姜芜这个人一出来就伴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冷眼瞧着那些人对姜芜从无比厌恶,到后来慢慢接纳,甚至还有几个陌生的公子上门来求亲……
丫鬟劝她不要在意那些,可是她怎么能不在意呢?说能做到不在意呢?姜芜是那个抢走了她关注的人,现在让她不在意?
姜橪抚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颤抖,“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练剑,你就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我旁边,托着腮看我什么什么时候练完,可是后来你我年岁渐长,你便不再看我练剑,而是要去自己的书房里学琴和写诗了。”
提起往昔岁月,姜潞的嘴角也露出一点笑意,但也只有一点,转瞬即逝罢了。
她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姜橪这才终于把该说的都说了,其实有一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当他发现了姜潞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单纯之后,他便联想到了之前姜芜身上发生过的几次危险,姜芜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或许也根本联想不到姜潞身上去。
但可怕的是,姜橪查到了一些东西。
而且是很可怕的东西,这件事情要追溯起来的话,历史实在是有些过于久远了,久到姜橪都没办法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姜芜进入北镇抚司不久之后,曾经在山上遭遇过一起绑架,这个时间是在晚上,并且对方当时就是冲着要姜芜的命去的,只是当时姜芜和傅珩在一起,傅珩救了她一命,所以姜芜才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
当时被绑架的刺杀的时间,仅仅是她刚刚进入北镇抚司,那时候姜橪甚至还没有回京,这件事情还是姜橪察觉了锦衣卫那边的动向之后,才慢慢联想到的,于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姜潞才是那个陷入最深的人。
她可能比所有人都要早的知道了姜芜的身世,不仅如此,她还做出了动作,她做出的动作便是派人暗杀姜芜。
只要这个人再也不出现,她自然可以好端端的坐在她侯府嫡女的位置上。
姜橪查到的这些真相令他实在太震惊,甚至于他都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可悲的是这一刻,他想到的却是——他比锦衣卫先一步查到这些,他要把这些证据都消灭掉,这样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姜潞曾经想对姜芜痛下杀手。
这些事情若是被锦衣卫知道了,就按傅珩对姜芜那宝贝的劲,还指不定他要做什么呢,就算是碍于身份不会要了姜潞的命,但姜潞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了。
他一直想把这些事情开诚布公的和姜潞谈谈,可是姜潞显然是不想和他谈的。
哪怕现在,姜潞似乎也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她就坚定着一切的一切都是姜芜的出现,她才会变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