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只是天方夜谭呢?人家姜潞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怎么可能因为他而难过?这样的姑娘,便是将人的真心踩在脚底下,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姜潞居然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而就在他瞬间惊喜的时候,就又听见姜潞说:“我和妹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她如今要出嫁了,我自然是难过的。”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徐宜呐呐道:“啊是……我,我不打扰了,二小姐可知雪兰在何处?”
姜潞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讪讪道:“我本以为你同她并不熟悉,今日听你唤她雪兰,看来我是不担心你们二人婚后不睦了。”
这话由她来说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毕竟她自己也是个未嫁女,又怎么能妄自对妹妹的婚后生活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呢,但是徐宜毕竟还是心悦于她,所以并没有发现哪里奇怪,反而还安慰了她,说:“二小姐如果是担心雪兰以后,我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雪兰性情敦厚,我们二人成婚以后,说不定也能琴瑟和鸣呢。”
姜潞便笑道:“你能这样想便太好了……只是雪兰心里的心结大概还是没能过去,之前她整日啼哭,连嫁衣都没来得及绣呢。”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徐宜的脸色便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微妙,现在已经到了纳吉这个阶段,其实之前也能看出来姜雪兰对这桩婚事并不热络,但是现在姜潞都这么说了,徐宜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他正觉得心中郁闷,接着就见姜潞忽然之间眼眶一红,像是满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美人落泪自然是惹人怜惜的,徐宜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想替她擦去眼尾的泪痕,最后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堪堪收回手。
姜潞便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那一日在山脚下,我明明只见过徐公子一次,却……却在知道你要娶我妹妹的时候,心里就始终不舒服。”
徐宜的心情就好像是含着冰块坠入了火炉,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是有诈的,但是人不总是理智的,他望着姜潞,就好像望见了自己长久以来日夜期盼的女神,只是如今这个女神从天上落入了凡间,并且垂青了他。
姜潞还在说话,“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对不起……我不该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的,我只是希望你和雪兰以后的日子可以和和美美的。”
徐宜勉强稳住心神,面红耳赤道:“二小姐……”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说什么,就好像是雾里看花,那雾终于散了,可他也不想看花了。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冷嗤,姜雪兰的声音出现在了徐宜身后,“我的好二姐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徐宜的脸唰的一下白了,他回过头看见姜雪兰一身白衣,冷冷的站在他身后。
姜潞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慌忙解释道:“雪兰你不要误会,徐公子她是来找你的。”
姜雪兰挑了挑眉:“我当然知道,我的未婚夫婿不来找我难道是来找你的不成?”
徐宜讪讪道:“我今日前来,是来跟你商量大婚之事的。”
姜雪兰的眼神在姜潞和他身上打了个转,然后轻轻慢慢地道:“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我怎么觉得不需要?徐宜,你又何必装腔作势,说是来找我,实际上想和我的姐姐苟且?”
苟且?徐宜涨红了脸:“姜雪兰你不要说得太过分了!”
尤其是他看见姜潞已是泪盈于睫,更是心如刀绞,可今天这事说到底是他理亏,姜雪兰误会了也是情理之中,他解释道:“我同二小姐之前在阴山山脚下,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既然即将与你成婚,便也是一种缘分了,所以才同二小姐多说了几句话。”
姜雪兰打量着他,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不屑,“你可以不用再说了,我并不在意。”
徐宜满腔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至于姜潞……她第一次打量着自己这位好二姐,之前两人并无交集,别说交集了,就连话都极少说,从前她是平宣侯府里唯一一个嫡女,她是庄子上被弃养的庶女,到后来姜潞也成了庶女,本来以为两人从此的境遇就不会这么天差地别,结果居然还是没变,姜潞永远压了她一头。
姜雪兰看着姜潞,然后慢慢笑了出来,“你该不会是觉得,你现在膈应我一下,我的日子就会不好过了吧?”
“你该庆幸的是今天站在你对面的人不是姜芜,要不然你的日子哪会过得这么轻易呢?”
说完之后姜雪兰就走了,她也懒得再给徐宜任何一个眼神。
虽然她只有十五岁,及笄不久,但是大概是所有的事情都来的太快,太猝不及防,导致她到现在为止,其实也并没有真的接受自己即将嫁人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其实更多的是绝望。
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滩死水那样,不管是谁来了都是一样的,肉眼可见的,她的人生也将如同这一摊死水一样飞速坠落下去。
姜潞匆匆擦干了眼泪,欲语还休的看了一眼徐宜,然后转过身跑了。
徐宜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动身去追姜雪兰了,可惜姜家他本来也不熟,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哪来了,结果就在这时,他碰见了一个丫鬟,那丫鬟看着年纪不大,眼神里却自带着一股疏离的感觉,甚至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叫住那丫鬟:“姑娘,请问你们家三小姐的院子在何处?”
丫鬟打量了他一眼,不确定道:“公子可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徐公子?”
徐宜点了点头,结果他就发现那丫鬟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多了一丝嫌弃,甚至是冷漠,丫鬟道:“徐公子走错了,这里是大小姐住的浮曲阁,三小姐的院子你左拐直走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