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杨家门口果然来了些锦衣卫,说是两年前的案子和万柳柳有关,宋琦也跟着来了,尽管在来的路上姜芜就已经和宋琦表明过其中利害,可是真下了马车的时候,宋琦还是忍不住眼眶通红。
过了许久之后,万柳柳才从小院里出来,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短袄,配一条月白色长裙,裙边绣了一圈小花,这身衣服她似乎是许久没穿了,衣服上有了不少折痕。
万柳柳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门口,这时候杨母从屋子里出来,突然快走几步,然后哭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儿子……他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毒害他?”
宋琦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万柳柳则开口叱骂道:“成婚不足一月便逛窑子花天酒地,成婚以前他是怎么同我说的?成婚之后又是怎么翻天覆地变化的?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仅要杀他,我还要教他名声扫地!”
姜芜蹙着眉。
杨母争论不过,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傅珩扫了一眼万柳柳,厉声道:“来人!将掀翻押回北镇抚司!”
……
万柳柳一眼便看见了那琴女,琴女坐在凳子上,看起来有些不安,看见她进来,还使劲给她使着眼色,万柳柳没明白,反而还是按照之前想好的那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包着少量的白色粉末。
“这里是砒霜,也是我杀害我夫杨钟所用的……毒药。”万柳柳刚一进门,便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杀人事实,傅珩示意校尉将纸包呈上来,纸包有些发黄,且边缘折痕也极重,的确可以看出是几年前用过的东西了。
傅珩接过纸包放在鼻下轻嗅,点了点头。
“为何杀人?杀人之后又是怎样的手法?”傅珩问道。
万柳柳几乎可以称得上沉着冷静,“我和他是先相识再成的婚,那时候十里八乡都说他是个好人,有学问,后来他主动向我们家提亲,我们家自然同意了,可是成婚不足一月,他便性格大变,我从小性子就犟,听不得别人说我日子过得不好,便几次三番想去青楼把他带回来,可是这些都没用,他甚至还动手打了我。”
万柳柳哭着道:“后来,我觉得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钟了,所以我决定要与他和离,可是他说自己马上要科考,若是此时和离,对他必定有影响,我无法想象我嫁的居然是个这样的人……所以我想好要杀了他。”
姜芜心思回转,她道:“就因为这个?你的砒霜又是在哪里买的,哪家药铺?我们可让那老板过来与我们对峙。”
万柳柳却蹙眉道:“为何还要老板与我对峙?我已经承认了杀人,为何不将我关入大牢?”
姜芜挑挑眉:“办案要讲究的是证据,你只是拿出一个砒霜然后说你夫君是你杀死的,可万一你是想替人顶罪呢?再万一……你是有别的隐情呢?杨夫人,我要提醒你一句,替人顶罪,可是要判流放的。”
万柳柳抬头看了一眼那琴女,琴女通红着双眼,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居然也没有开口,她直觉事情恐怕有些不对,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说的就是……属实的。”
姜芜叹了口气,“你何必呢?琴女已经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如今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不用再担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万柳柳震惊的抬头:“你……你们?你们当真没有怀疑过我?我夫,杨钟他当初逛青楼的事都是真的,我几次三番去怡红院找他那也是真的。”
姜芜说:“所以呢?琴女已经把话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了,是你让她来和我们透露出你在宋琦上门之前进过那个房间,更何况我们也已经找老鸨查证过两年前的帐,杨钟虽然经常宿在怡红院,但是并没有点过姑娘陪侍,这不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吗?”
“而且,这件事本就有古怪之处,杨钟已经去世两年了,就连宋琦也只是私下里拜托我调查,但是很快北镇抚司的人也收到了密信。杨钟当初本来就是这次科举的热门人选,书院里的老师都说他策论写的最好,虽然只是会试,但杨钟本该是会元,现在他死了。”
说到杨钟文章写的最好的时候,万柳柳脸上又呈现出一种既骄傲又难过的表情,她四下望了望,忽然说:“傅大人,坊间皆传你是阎罗,可我怎么觉着,这世界本来就是地狱呢,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阎罗呢。”
……
万柳柳写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诉状,非常长,久到她好像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把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吐干净。
傅珩说:“你的意思是说,威胁杨钟的是罗侍郎?”
万柳柳点了点头:“我曾亲眼见过罗侍郎来找他,并且给了他一大笔钱,当时罗侍郎便威胁论他,说若是他不肯,便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他不肯。他说他生来便是顶天立地的人,不可能和他们这种人同流合污,可是后来他就开始害怕了,他说他哪怕是已经放弃了,还是没有用,他们好像盯上了他,他们一定要看着他堕落,看着他不学无术,甚至……这些都不够,他们要的是这个人,永远消失。
姜芜回头去看傅珩,傅珩冷着脸,转着大拇指的玉扳指,“罗正,礼部侍郎,每年都是会试的考官,但据说他为人十分清廉。”
听了这话的万柳柳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清廉?不过是会试,他们便紧张的跟什么一样,生怕我夫君拔得头筹,可是我不明白,我劝了他,我让他再等一年,等风头过去了再考,也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罗正还是不肯放过他?”
“这些当官的,他们的肚子里装着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我夫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