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父母年事已高,小女儿年纪且又太小,应当不会经常扫墓,更何况不仅是墓碑,这个墓的杂草也拔的很干净。
征求杨家父母同意过后,锦衣卫们开始准备刨土开棺,刨土的时候,杨家父母就默默垂泪,这时候姜芜看了一眼万柳柳,见她跪在旁边,脸上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其他表情,可若是细看了便会发现,她眼睛也是有些红的。
终于,随着一声:“起——”最后一点土也被扫开,棺钉被卸去,棺材盖终于被掀开,接下来便是一股陈腐的臭味,这个味道并不是尸臭,毕竟已经两年了,只是些陈腐的臭气罢了。
锦衣卫早已带来了仵作箱子,姜芜倒是有些好奇:“大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特意带来了我的箱子。”
若傅珩并不知道她在此处,那他就会直接带上别的仵作过来。
傅珩自然不会说自己派了人随时注意她的动向,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姜芜知道了那说不准会生气。
他淡淡道:“宋琦最近动作有些明显,她想查清旧案,那便只能托你了。”
姜芜对傅珩向来是深信不疑的,她颔首:“也对。”
尸体很快露了出来,姜芜跳下坑,打算先做初步的检查,但是……当她看到尸骨的那一刹那,她便知道了这人绝对不是摔死的,不只是她,在场的恐怕是个人看见了都会知道。
“大人,此案果然有蹊跷,死者杨钟是被人毒死的,毒物应当是砒霜一类的毒物,尸骨颜色发青发黑,尤其是吼骨部分,死者是口服毒药。”
杨父和杨母壮着胆子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嘴里直喊着我苦命的儿,只瞧了一眼便双双哭晕了过去。
死者虽是中毒,但能不能肯定死者是中毒身亡还不一定,姜芜仔细检查起周身其他伤口,通常来说,如果死者生前和人搏斗,只要伤口够深,是一定会在骨头上留下一定痕迹的,但是死者刚好又坠楼,所以这具尸骨上的痕迹是有些多的。
她观察了很久,死者骨头上的伤多是直接骨碎,符合坠楼致伤的特征,并且她推断当时应该是后脑勺着地,所以死者后脑的枕骨碎裂,但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死者的前额也有一个很小的伤口,非常小,几乎看不出来。
这时候,一直未说话的万柳柳忽然道:“你如何断定,这具尸体就是我夫君?”
姜芜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照理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满脑子都在想丈夫生前是不是结了什么仇家么,怎么这时候却会考虑这个问题。
姜芜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经常会上来扫墓,这坟堆上几乎没有杂草,况且,后山离杨家如此近,棺材是大件,几乎没有偷梁换柱的机会,更何况这具白骨的骨龄和死者杨钟同样,坠楼时造成的伤痕这具白骨上也有显现,杨夫人这么说……是有什么别的言下之意?”
万柳柳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问问罢了。”
傅珩盯着这具白骨,眉心微蹙,半晌后他传令道:“传令下去,案件未告破之前,闲杂人等不得上山,这里需先封闭。”
那些远远瞧着旁观的,也有些发憷,毕竟锦衣卫可是他们惹不起的,传闻还说锦衣卫个个都生啖人肉呢!不过那个小姑娘倒是的确漂亮又能干,若是哪家能娶了这个小姑娘,怕是要烧高香咯!
乡县的人没有那些大官贵族那么深的成见,仵作虽是贱籍没错,可要这么说,多的是人从事贱籍的,难不成就活不下去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姑娘长得好看,村民们没瞧着棺木里的白骨,只是听见了姜芜的言之凿凿,因为并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姜芜可真厉害。
直到他们下一刻便瞧见那个看着是个大官的男人将那仵作小姑娘从土坑里拉上来,顺便搂了个满怀。
——得,原来如此。
姜芜也是一时不察,土坑边的土是松软的,踩下去并不着力,她险些又摔了一跤,幸好有傅珩在旁边拉了她一下,不过大约是力气使得有些大了,姜芜竟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肌肤相贴,傅珩启唇正要说邀她到长公主府一事,可没想到临开口了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居然有些紧张——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堪称罕见的情绪了,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居然会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感到紧张。
姜芜眼珠子乱瞟,莫名觉得现在的气氛可太尴尬了,情急之下,她忽然问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问题——“周大人呢?怎么许久未见周大人了。”
好好的,提周显恩做什么?傅珩面上冷了三分,放开姜芜,淡淡道:“他出公差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主持春闱。”
姜芜呆愣片刻:“周大人主持春闱?你们锦衣卫还管这个?”
傅珩撇开眼,颔首,至于其他的却是再也不说了。
姜芜又怀念起之前在北镇抚司的日子了,那时候周显恩就像个叮当猫,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出现,自从她认亲之后,傅珩倒是还能见一见,周显恩印象里就只有那次在围墙边的树上见过一次了。
两人一同下山,姜芜无意中道:“上回周大人送我的酒还挺好喝的,只是不知道在哪里排队。”
傅珩脚步顿住:“上次?什么时候?”
姜芜随口道:“就过年前吧,我刚到侯府没多久的时候。”
你们二人什么时候一起喝了酒,竟也不告诉我?孤男寡女,一起喝酒,若是喝醉了,又是何种的丑态百出?更何况,周显恩的心思恐怕连宁律都看出来了,之前在画舫上,周显恩甚至都已经说了要娶她……
若不是这人脑子是个傻的,恐怕早就和周显恩喜结连理了吧!
傅珩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坦,索性上前一步挡在姜芜面前,长臂一伸,“不许走了。”
姜芜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傅珩这是又抽什么风了?姜芜刚要问,傅珩忽然身子一弯,结果下一刻她便已经被傅珩个拦腰抱起了?
姜芜完全呆住,从耳尖到脸颊全红了个遍:“傅…大人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