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一番话说的是令宋琦脸色惨白,半晌,她艰涩道:“你为何能……一眼就看出来?”
姜芜说话也直接,她淡淡道:“大理寺的人想必也不是吃干饭的,估计当初也曾是问过你的,只是你搪塞过去了而已,再者说了,你父亲肯定希望你能尽快脱身,所以当初他们才没敢细细盘问你。”
姜芜不相信几个大理寺的还比不上她一个仵作,所以她很容易的便推断出,他们当初之所以不敢细细盘问,只是因为宋琦的身份和死者的身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提是天子所犯之事已经被发现了。
宋琦叹了口气:“你果然同传言一样聪慧。”
姜芜不知道的是,京中已有了许多关于她的传闻了,大多是说她虽为女子,从事贱籍,但是身世离奇,又有一手验尸绝技之类的。
姜芜对这些向来并不在意,她只是问:“所以你现在可以把原本的事情告诉我吗?要原原本本没有一丝遗漏的。”
……
那一日,宋琦本来在家中练剑,她虽然才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年纪,武艺却比许多男人都高强,再加上他从小便跟着父亲在校场中长大,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些糙汉,很少和姑娘家接触,后来也参与过几次京城中贵族女子的聚会,感觉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有些虚伪。
直到她去年在别庄遇见了万柳柳,这是个让她觉得非常特别的人,万柳柳长相一般,甚至称不上美人,从小家世便不太好,家里都是普通务农的,更何况还有几个兄弟姊妹,父母总共就只能拿出这么点东西来,分到她头上的就更少了。
万柳柳爽朗而大方,没有那些女子的矫揉造作,在宋琦看来是十分难得的,更何况后来万柳柳还主动与她说了自己的闺中心事,她喜欢上了一个书生,那书生虽然还没有考取功名,但是相貌端正,仪表堂堂。
宋琦在别庄的时候,两人便成了朋友,后来宋琦回了京城,也通了书信,虽然万柳柳没读过什么书,字也写的歪歪扭扭,但是并不妨碍宋琦对她的赏识,甚至还动用了些关系,在万柳柳因为身份受到同村人欺负的时候,说出自己是尚书之女来压制那些人,在她的帮助下,万柳柳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后来甚至还迎接到了杨家主动请的媒婆。
说实话,杨家也是普通人家,并不是什么官宦子弟,但是祖上好歹是出过一位状元的,因为杨家的人多少还保留着一点书生气,更何况杨钟平日里据说在学堂成绩十分好,几位先生都十分看好他。
再后来,杨钟和万柳柳成婚了,宋琦还亲自去了婚礼,宋琦不知道的是,再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婚礼上,她这样一个身边带着守卫和数个丫鬟的世家小姐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明明只是钟、万两家结亲,因为她来了,万家礼钱都收的多了一倍。
万柳柳能够嫁给心上人,宋琦是十分高兴的,一开始婚后,万柳柳给她的书信里,对杨钟也是溢美之词,说他为人风趣大方,又富有诗书,想来明年定能高中,只是偶尔也会在书信中旁敲侧击的问宋琦能不能借她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为杨钟谋个一官半职。
但是宋琦并没有拿这件事去找过父亲,她的脑子里想的也很明白,这种事情本就不能让我来做,更何况,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六部的事互不干涉,杨钟一个读书人,来兵部做什么?更何况,父亲虽是尚书,却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将手伸到其他部那里去。
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后来万柳柳给她的书信中,全在控诉这段婚姻带给她的不幸和愤懑,她说杨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还夜夜眠花宿柳,央求她出来见一面想想办法。
宋琦气愤不已,自然应允,虽然当时她已经被父亲下了禁足令,不让她再掺和旁人的事,说当时万柳柳和杨钟成亲,她到场撑起了好大的排场。但是宋琦又怎么会听呢?她一心把万柳柳当成最好的姐妹,自然是要替她撑场面的,就像这次杨钟居然婚后不足一月就逛花楼。
在酒楼里,万柳柳一句句都在说杨钟的不是,这个曾经柔情蜜意的男人,如今已经变成了这样,说他日日都厮混在青楼里,甚至还拿她的嫁妆去花用,若是只有这些,她还不至于生气,她真正生气的,是杨钟居然拿宋琦出去说。
“他待我怎样,这些都无所谓,我真正心灰意冷的,其实是他在外面喝酒,却借了你的名声,说你是我的手帕交,甚至还说以后赊账了就去找尚书府要钱,我怎么能这样拖累你?当初我成亲,你肯来就是给我极大的面子了,若是再因为这事连累到整个尚书府,我怕是要羞愧致死了!”万柳柳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宋琦当即便气道:“他竟是个这样人面兽心的?你且跟我说,他在哪个花楼,哪间房?他若是不肯听你的,这也无事,我上门替你讨个公道!”
万柳柳这才泪汪汪的将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双手奉上,顺便还说:“你孤身一人前去恐怕不好,我们一同去,这样别人才知道是我的夫君,而不是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总不可能现在还麻烦你。”
宋琦想了想,这说的似乎也有理,便一口答应了。
可是谁知道,就这一下子便出了事,她怒气冲冲赶去了怡红院,刚刚上楼,万柳柳便突然哭了起来,说不敢,让宋琦开门,宋琦怜惜好友遭此厄运,便自己打开了门,可谁知道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男人赤着身子躺在床上,面朝门口的方向,他双眸圆睁,竟是已经死了!
宋琦怔楞之时,刚才哭泣的万柳柳也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进门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声,她哭道:“死人了!夫君!我的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