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接连过了两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快活日子,深觉得如今这世道,她当个米虫就最快活了,昨夜还下了点小雨,不过这大冬天的不下雪反而下雨,还是有些稀奇的。
几个丫鬟把路面清扫干净,又伺候着姜芜晨起洗漱穿衣,姜芜边往嘴里咽着煎饺边打瞌睡。
这时候,墨画推开门进来:“姑娘,玉先生到了。”
姜芜:?
她稍稍清醒了些,想着这人和自己也没啥关系,便:“哦”了一声。
谁知墨画看她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急起来了:“姑娘怎么半点不着急?玉先生可是老爷为您请来教授您礼乐诗书的先生,老爷说了,一定要您每日都认真听讲,直到过年。”
姜芜顿了顿,心知这一劫自己恐怕是真的逃不掉了,于是认命的放下筷子,再重新梳妆,让墨画带她去见这位玉先生。
一路上,墨画就在旁边给她科普这个玉先生的生平。
据说这个玉先生,虽是女子之身,却和男儿一样,文韬武略样样擅长,这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整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但是色艺双绝,经常有像平宣侯府这样的权贵之家请他去给自己家族的小辈教学。
墨画说起这个人的时候,是带着些崇拜的,但姜芜听着却觉得,怎么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
两人很快到了正厅,很快姜芜便看到了这位“久仰大名”的玉先生。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立领大袖长衫,配一条繁花马面裙,眉间用朱砂勾勒了一朵荷花,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些,偏瘦,论容貌或许不是最娇媚的那个,但通身的气度,却是最特别的。
姜芜:……
她擦了擦眼睛,心想——好家伙,这能不特别吗?这他娘的不是红袖吗?
但碍着这里是正厅,姜芜还是走上前去福了福身:“玉先生。”
玉先生颔首,一开口是完全柔美的女性嗓音:“姜大小姐不必拘谨,令堂让我来教导,你往后唤我一句先生便好。”
姜芜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先生。”
……
姜芜坐在凳子上,她端着茶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红袖,啊不对,是玉先生,就站在一旁,慢条斯理道:“姜大小姐,女子坐姿理应是膝盖并紧,只坐椅子三分之一,腰背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姜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发问:“所以玉先生您是女的吗?”
玉先生顿了顿,“姜姑娘果然聪明,第一次在大牢里见面,您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姜芜点点头:“那是自然,玉先生您的伪装虽然在旁人看来十分精妙,但在我这里,也并非是天衣无缝的。”
玉先生一听,竟也是一副忘了正事的样子:“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自认为自己的伪装虽然谈不上天衣无缝,可也不至于叫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吧?”
姜芜想了想,道:“你是想让我告诉你,然后你好避开?但这是避不开的,男性和女性从生理上的差异是很大的,除非是去动手术削骨,不然任何手术都无法改变你的男性特征,你的下巴、鼻子,肩膀,和女性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更何况……你没发现你长得太高了吗?”
玉先生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姜芜咳了咳:“你该不会是在想以后要好好规避这一点?恕我直言,昨天晚上傅大人给你银票的时候,你和绿研说的可是拿了钱之后就离开京城远走高飞,而不是让你仍然扮着女装在这京城中坑蒙拐骗的。”
玉先生对于姜芜说他这是坑蒙拐骗一事毫不避讳,反而笑眯眯的说:“这人呢,追求的东西可不一样。”
姜芜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可你们在京城就会很危险,平康坊虽然已经被取缔了,但是你和绿研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平王如果查到你们身上,你还好,有玉先生这一层身份做掩护,恢复男装也不难,但是绿研呢?”
姜芜觉得她现在简直就像个情感导师,面对的就是玉先生这个死不悔改的渣男。
她道:“绿研很喜欢你。”
玉先生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姜芜本来想问什么事,但想了想毕竟那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权利多问,对于绿研和他,不论是她还是锦衣卫,都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他们实在不肯,那也没有办法了。
她只是没想到,玉先生还真不是坑蒙拐骗,墨画之前说的那些话,还真不是在给他吹牛,他不仅对各种礼仪都知晓,乐理书画也十分精通。
玉先生却在想,姜芜比很多人都聪明。
原来她是打算一点点讲的,但是姜芜领会的很快,姜芜是个很冷静又很理智的人,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经历十分好奇,也很好奇绿研和他,但是一旦她决定把身份摆正,那两人就是纯粹的师徒。
姜芜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仅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甚至在礼仪学习上也是如此,很多地方都是一点就通,他教过许多大家贵女,但姜芜的确是里面最省心的一个。
按理来说,她禁足一月,本来应该再安排一位先生教她论语孔孟,还有作画习字,但她年后还要去国子监,况且她本来也会写字,便略过这一个项目了。
时间很快到了一月以后,倒是一开始觉得她十分聪慧的玉先生,变得有些暴躁了。
她不是学不懂,她是不想学。
玉先生问:“明明你礼仪、习字、画画,都是会的,但为什么就不敢再精进一些呢?”
姜芜答得也很快,她的逻辑向来是令人无法反驳的:“先生,这些东西,会了就行了,说实话,我这辈子用到这个的时候恐怕不足十次,我有这个时间,为何不学习一下其他能用得上的技能呢?况且……在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太过拔尖,才是不好的。”
玉先生看的她,忽然发现她不仅聪明,还十分清醒。
若不是因为事态紧急,他还真想交这个朋友。
可惜,恐怕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