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医院看小圆,小圆腿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架在空中,一个人无聊地玩着鬼娃娃,她不知哪来的鬼娃娃,一个又一个,手里就没断过。
我隔着玻璃窗看了好久,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王荣是冲着小圆去的,前些日子,为了偷木剑,听到王荣和老马的对话,那时王荣就起了杀机吧?除了发疯或是变态还能用什么解释,不过受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小圆吧。
亲生父亲要杀她,还死在她眼前,这要搁一般人身上,早就崩溃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胸口还在发痛。小圆抬起头,冲我甜甜一笑:“叔,来了。”
她手里的鬼娃娃卸去了双腿,趴在怀里,小圆摆弄着那两条断腿。
我咳了一声,问:“好点没?”
小圆没回应,低着头,摆弄着娃娃,肩头微微耸动。似是在哭。
我不敢再问下去。小圆突然抬头,说:“叔,爸他一定是觉得我太调皮了,对吧?”
“嗯?”
“所以他才撞断我的腿,这样我就不能到处乱跑了。”小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心里难受,安慰了她几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是什么,出了病房,我又打电话给李小岸,出了命案,又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案子,她一定有兴趣,而且我想来想去,能收尾的人也只有她了。
李小岸没接。医院走廊上,大成过来,“你去整理一下那人的资料,节目还要做。”
看着大成的背影,我愣了半天,“玛的!冷血!”
节目!节目!人都死了!还节目!
王荣死得莫名其妙,我当然不是为他伤心,只是觉得蹊跷,不管是封墙前那个满嘴脏话的死胖子,还是封墙后,一脸阴沉的死变态,都不像是个会寻死的人,可是大成的一句“还要做节目”,就把事情揭过了?
我还是去了办公室,当然不是为节目交接的事,我只想知道王荣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没有人,整个楼层也静悄悄的,王荣死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收拾,光是撞掉的那堵墙,就够老板解释。估计这次又要出不少血。
我坐到王荣的笔记本电脑前,打开来,跳出密码窗口,槽!还设密码,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可是密码在哪?
我翻了一下王荣的办公桌,这家伙只有留下些外卖的电话号码,没有什么密码,一般人也不会写在纸上的好吧。
这时手机响了,我接起来,是妈打过来的。
“小宽,你爸怎么样了?”
“好啊,挺好的。”我的心一跳,自从老爸回来后,我还没跟妈说过,她是发现了什么?
“你爸叫我过去,说是带我旅游,唉,一把年纪了,还旅什么游,我说他自己玩够,回来就好了,他还一定要叫我去。小宽,你说我去不去?”老妈似是埋怨,实则带着点喜滋滋的口气。
老爸活着回来,没怎么说话,表情也是木木的,我原本还担心是不是没恢复好,还是老马那法子有什么疏漏,既然主动打电话给妈,那就说明没事了,再好不过。
我叫妈只管过来,否则爸一个人在这也蛮无聊的。
妈又唠叨了几句,挂了电话。我又集中精力在密码上。
王荣会用什么做密吗?生日?我不知道,要说有什么兴趣爱好,我还是不知道,唯一了解的就是他那骂人经。
我试着输入“槽你大爷”的拼音,不行,再试一下“格你个仙人板板”、“卧槽!”“马勒格壁”等等。
输了一圈,还是不行,连老九以前卜的“草你木”三个字都试了,还是不行。
这可麻烦了,难道把电脑带到专门的电脑店里破解?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输入:a,对,就是槽你妈。第一次和王荣大吵一顿时,我用的就是个词。也是陈晓最喜欢用的。
王荣独独避开这一句脏话不用,说不定会专门拿来做密码。
叮咚一声,密码窗口消失,跳出小圆的笑脸来。进去了!
我兴奋地捶了一下桌面。打开里面的文件一个个看过来。都是些节目素材视频,还有些企化案的稿子。
我粗粗地扫了一遍,没看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再打开王荣的浏览器,玛的,历史记录都删光了,就连cookie也没了,点进去干干净净,连个收藏的网站都没有。
这家伙又是设密码,又是清除浏览记录,防备心不是一般的重啊。这样看来,回收站里应该也是空的,果然如此。
我原本以为能查到什么,结果干干净净,很失望,正准备关电脑,我想到一件事,电脑我不是太懂,但也比一般的小白强,王荣清空记录,又清空回收站,他一定是有删掉文件,如果用软件恢复的话,也许能找出些东西来。
以前上计算机的课的时候,老师就说过,删掉文件,从计算机的角度理解,不过是标明一个标志,说这个文件已经删除,可以随意覆盖,只要没有后续的文件覆盖上来,那么还是可以恢复的。
我下了数据恢复软件,点了恢复,果然多出几个文件,有视频,有文本。
其中一个文本的的长度引起了我的注意,348kb,单纯的文本文件,有这么大的容量,差不多有十几万字了,而且名字取得很怪,叫:死了不要救。他临死前跟我说的话,什么意思?
我靠近了屏幕,点开文件。密密麻麻的文字跳出来。
——死了,都死了,难道要试试那个法子?老板跟我说的,开玩笑,怎么可能!不行,我要试一下。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还跟以前一样,就是她没错。
——她最近变得喜欢玩娃娃,我给她买了很多,足够塞满一个房间,老婆还怪我宠她,她不知道我的心情,失而复得,多大的付出我都愿意。
——小圆把娃娃都涂成白脸,还把眼珠子挖出来,我有点不舒服,人虽然回来了,可是车祸的伤害还在?要不要带她去看个心理医生?算了,带去看,老婆又会问,还是算了。
——家里的乌龟、小猫、小狗一个个少了,或是不见了,是谁干的?买回来陪小圆,除了小圆在家里还有谁?
——老婆给我看了小圆的一个娃娃,刚拿到手,我吓了一跳,头发长长的,脸白眼红,而且肚子里是什么?又粘又臭?里面还有一片龟甲?是内脏?还有些狗毛?天哪,是谁做的?
——我们要跟小圆好好谈谈了,我电话咨询过了,医生说可能是应急创伤症的燥郁型人格,平时没有攻击性,一受到刺激,就会爆发出来。医生建议我们带她去医院看一下。
——我们跟小圆说了,说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小圆说好。不过当着我的面,她把娃娃的头发缠在娃娃的头上,把头拉了下来。燥郁型人格,嗯,可能真的是……
——我回来了,加班到深夜,最新提出的企划案,老板很看好,破10有望,推开门,老婆和女儿都睡着了,小圆趴在妈妈身上,侧着脸,手里握着娃娃,我再看了一眼,老婆的脸怎么发紫了?我上去轻轻推她,小圆才从老婆身上翻下来,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可是老婆死了。老婆死了,医生说是睡梦中窒息,可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窒息,我忙着葬礼,带小圆去医院的事早就忘了。
——只剩下我和小圆了,那段时间我没能陪她,很愧疚,我失去了妻子,可小圆也失去了妈妈。我会多花点时间在她身上。
——老板给我介绍了一个女人,金三格,自来水厂的,和小圆玩得很好,我问过小圆了,让她当你的新妈妈好不好?小圆说好。我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欢。
——我看到小圆趴在金三格身上睡着了,然后,刚准备关上门,小圆用娃娃的头发勒住金三格的脖子,三格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小圆也松了手,跟着睡着了。我知道了,老婆是小圆杀的!她是小圆杀的。
——不只陈晓,还有人,许多人,家里的猫、狗、乌龟都是她杀的!我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你做的,小圆说是啊。笑起来还是小圆,可是透过眼睛,我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杀了她吗?我亲手救回来的,老板跟我说了,还有机会,能救得回来,可是那种方法怎么可能。
——也许是真的,小圆表现得好多了。
——不对,不对,还是老样子,我受不了了啊!他们会杀掉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个,每个都不放过……
——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要去找老马,他一定有办法。
——没用的,都没有用了,也许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也许吧,谁知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