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打了回去,这种缺德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是心烦。这些怪事比见鬼还烦,见鬼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大不了厉声将它喝退就是,可是这种怪事,我根本就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消极等待。
我拿起《催眠学概论》翻了翻,看了几页又看不下去。后面讲述的内容就有点枯枯燥,不是具体的案例,都是些心理学上的名词,什么潜意识、显意识,还有本我、自我、超我。我看得头晕,把书放到一边,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了几下。
报纸是李小岸订的,她有看报纸的习惯,也许是职业习惯吧,喜欢从这些媒体上获取破案线索。
头条版面上写着:丰城自来水厂三期工程改造圆满完成,可供全城百万人喝上一级用水。
我又翻了一下,另一则消息跳进来:古灵传媒捐资助学,大爱无疆。
古灵?我又把视线跳回来,仔细看了起来。
古灵节目主持人陈宽捐资助学10万元,扶持三位农村贫困儿童上学,承诺直到他们上大学前,所有学费和生活费全包。
然后是一张照片,我和三个小孩站在一起,中间是一张大板纸,上面写着5万元。
我头晕了一下,这回不用问人,不用调监控,我也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我什么时候去捐资助学的?我看了一下时间,新闻是当天的,但是报道上写着日期是三天前,三天前就更不可能了,那天我刚接到杨涛电话,说是老爸在他那里,我忙了一天,都在墓地上,哪来的时间去捐资助学,就是杨涛也不可能!真的有第三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5万元?我的目光落在那三个字上,愣了一下,心尖开始颤抖,疼得厉害,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5万元?不会这么巧吧?老子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这么多个月,好不容易攒下一点老婆本,刚好是5万块,前段时间,还特意翻开帐本美滋滋地看,再收起来,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钱,现在几个月的奖金就有了。我怎么不美?
那家伙不会是——
我疯了一样,冲到卧室里,拉开抽屉,翻开暗格,掏出银行帐本,我怕丢了,连卡都没办,反正一个人在丰城,除了吃住,也没什么用到钱的地方,这钱我存下来就没准备动过。
我的手开始颤抖,站在镜子前,脸白的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草!草!草!千万不要啊!家里没有偷过的痕迹,银行本放这也没人动过,不可能丢的,不可能丢的。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本子,一行数字划过,我差点晕过去。
余额10.7块。
5万元全被取走,只留下10.7块的利息。
混蛋!我要宰了你!
这世上有什么比被鬼吓还恐怖的事?就是鬼把你的钱偷走了!还是光明正大地取走!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鬼,但有一点我肯定,去银行问一点用都没有,那人和我一模一样,恐怕就算按指纹都是一样,我去只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我要抓住他!这个混蛋拿我的钱资助穷人,还买早饭给工作人员。
我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翻开皮夹,除了小白塞给我的一百块外,里面本来有两三百块的零钱也没了?
混蛋!狗日的!我把钱包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几脚,连早饭钱都是我这里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让这个人搞下去,恐怕以我的名义借高利贷都有可能。
我拣起报纸,重新看了那个新闻,记者名字叫徐七,刚好也是我这个电视台的,我去找他,要了那三个学生娃的地址,直接找上门去。
小孩叫王磊,另外两个人是他同班同学,我问他:“那个给你钱的大哥哥长什么样?”
王磊身高只到我腰部,穿得很旧,衣服洗得却很干净,他怯生生地看着我,有点疑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问我自己长什么样。
“嗯?他长什么样?”
“那个——哥哥,啊,不,叔叔回家要写日记,忘了那天穿什么了,你能仔细跟我说一下吗?听说你成绩很好,能做到吧?就当帮叔叔一个忙好吧?”我用了一个无耻的借口,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写日记。
王磊终于听明白,同情地看着我:“叔叔也要写日记?我的日记写得最好了,老师每天当范文读。”
王磊想了想,又上上下下地看了我几眼,说:“那天你穿得也是这件蓝色的衬衫,对,这里还有个纽扣开了,牛仔裤,皮鞋,尖头的,发型也一样,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
“就是什么?”我紧张起来。
人可以一模一样,可是连衣服裤子这些也一样,那怎么办?
“你那天没戴这个珠子。”
佛珠?他没这个佛珠?我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家伙也不是万能的,就算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银行帐户的密码,还能伪装成我的装束,但是还漏了一点,佛珠,这串佛珠我丢了,又被李秀捡回来,少了三颗,这么独特的东西一定超出了他的计算。
我彻底地放松了,原本以为的对手是个强大到近乎以假乱真的家伙,现在终于露出了他的破绽。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我的信心回来,就要走,看王磊一脸的菜色,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歹也是捐助人,过来看他,不留下点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在兜里掏了半天,也只有小白还给我的一百块钱,我塞给王磊,说;“买点好吃的吧。叔叔以后再来看你。”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正要走,王磊拉住我,小嘴抿得紧紧的,“叔叔,这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
“钱够了,我能上学,能吃饭,这钱我不要,谢谢!”王磊说话就像石头一样,硬硬的。
我只好收回一百块,又挠了挠他的头,觉得这小子脾气蛮倔的,不过倔得也算可爱。
走出王磊家,我的脚步轻松了不少,有了佛珠这个破绽,只要告诉身边的人,他们自然会知道真假。不会再被这个假陈宽骗了。
只是该怎么找到那个陈宽?
我到了公司,咪咪和小白各抱着满满一箱的东西,往我办公室里送。
我进去的时候,小白还要我支着门,他侧身进去。
“你们干吗?”
“申请人的照片啊,老大,你真牛,这个催眠节目的点子一提出,光是申请的临时演员就接近一千了。这节目一定大火。”小白放下箱子后,冲我竖起大拇指,咪咪也是一脸的兴奋。其他工作人员还不断地往里搬箱子。
我糊涂了,什么演员,什么照片?难道——
见我疑惑的神情,小白醒悟过来:“你刚刚跟我们说的,要聘请临时演员,过来当群演,塑造集体催眠效果,你看,这么多人申请,照片都快放不下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我的脸冷下来了,那个假陈宽似乎就跟在我身边,在这个摄影棚的角落里。
“用电话打给我们的呀。”小白一指办公桌上的电话,都快被照片淹没了。
我一愣,那人还进了我的办公室?用我的电话发布命令?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声来,这个混蛋到底要干什么?
小白和咪咪见我面色不对,走出去,还把门关上。
我坐下来,椅子吱牙牙地响,催眠灵异节目?聘请临时演员?妈的!我正准备这么干!这回甚至连个念头都没有,就被那家伙提前做了!
我拿起电话,又放下,想着这个电话被那个人用过,心里就是一阵厌恶。
照片被电话机打得掉下去,哗啦啦地成串,像是瀑布。
我拣起来,一张张脸跳进来。我一张张翻开看。短时间内抓不到那个假陈宽,不过他一直在我身边活动,迟早会找住他的痛脚,到时候,我要看看这个家伙和我到底有多像!
就像练字的时候,一个字写上几百遍,到最后自己都认不得这个字,照片看多了,不同人脸晃来晃去,自己像是得了脸盲症一样,看到最后,觉得人都长得差不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没什么特殊,连男的女的界线都模糊了。
然后我看到一张照片,整个人都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