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段时间, 大概是里香刚刚解咒之后不久吧。
他没办法摆脱紧紧勒住他的思念的绳索,在挣扎无果后,他放弃, 他选择了放任自己的思念泛滥, 无形状的感情在意识深海里无限拉伸, 变幻成各种天马行空的拼图。
其中就有一块,是他幻想过的,里香长大后的样子。
女孩的时间本该定格在十一岁。他以为自己今生无缘再见到她长大后的姿态, 只能徒劳地依靠自己的想象力, 在脑海里一遍遍地编织。
但毫无疑问, 一定、一定是非常美丽的。
在那么小的时候,她就漂亮得让其他女孩嫉妒, 吸引男孩们的喜爱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泡在醋坛里。
从小就是个美人胚,更别说长大。
她肯定比那些银幕上的女明星还要美。
乙骨忧太的直觉向来很准, 正如此时,他羞赧地不去看俏丽的少女,心跳声却骗不人。
她笑嘻嘻地问他, 喜欢里香吗?
——喜欢啊,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所以、所以……别再故意撩拨他的神经了, 里香, 你知道他受不住这个的。
祈本里香还保留着女孩姿态的习惯,她如同一只小猫咪攀猫爬架般,几下就蹭到了他的身上, 懒洋洋地撒着娇。
以往能把她整个圈进怀里的双臂,如今也只能环住她的腰际。
香软温馨,她是于指尖翩跹的蝴蝶, 也是欲放的花蕊。
满满的少女的韵味。
乙骨忧太扣住她的五指,灼热的目光钉在了她的身上。
里香毫不反抗,温和地舒展四肢,任由乙骨忧太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间,嗅着她身上的清淡的香。
好娇嫩啊。
乙骨忧太称得上痴迷地凝视她的容颜,流连在那白嫩得堪比幼童的皮肤上。
是因为这是刚捏出来的新躯体吗?
婴儿肥已经消褪,但脸颊软软弹弹的……如果咬一口的话,会不会流出蜜来呢?
祈本里香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忧太,住手啦,痒……”
乙骨忧太却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里香先动的手,不能怪我吧。”
祈本里香:“……”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两人从床头一路打闹到地板上,最后闹得累了,乙骨忧太带着些许倦意送里香出了房门,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宿舍。
等里香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乙骨忧太才猛然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啪”地拍上脸,仰倒在床铺上,无声息得像个尸体。
许久之后,乙骨忧太闷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宿舍里响起。
“果然,还是去冲个冷水澡吧……”
………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是十年后的外来客,这一点早已上报给专。
在解决了关乎全咒术界的星浆体件后,咒术高专也终于有空闲着手帮他们处理时空问题。
与此同时,夏油杰成功掌握了分.身技能,把他精心捏出来的、和自己的形态别无二致的分.身搁在了明面上,他自己则带着美美和菜菜,踏上隐姓埋名的云游之路。
而他留下的分.身体则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了叛逃者的形象,可能是因为夏油杰和五条悟告别的时间点非常凑巧,刚好就在分.身宣布叛逃的一天,再加上夏油杰告别时含糊不明的言语措辞,离开时未曾回头的背影,功把五条悟也迷惑住了。
可以说只要他一天不曾见到夏油的分.身,他就一天不会对夏油叛逃的产生怀疑。
再之后,就是他去见据说被某个渣爹抛下的儿子,差点卖到禅院家的十影术式所有者,伏黑惠。
……一切似乎都没变,正在和未来逐步接轨。
又等待将近半个月,专终于给两个时空旅行者回复。
“你们回家的契机,就在你们在这个时空中,道路的源头。”
他们最初的出发点。
答案不言自明。
——是他们的家乡,仙台。
登上列车时,祈本里香还很是感慨。
“里香还以为我们不会再回去了呢。”
“嗯……我也以为。”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她又雀跃起来。
“我们要回去看望爸爸妈妈吗?忧太,要不要带点伴手礼,东京的特产之类的?”
乙骨忧太无奈地接话:“那个我早已经准备好了哦,里香。”
祈本里香顿时泄气:“什么啊……里香还以为能和忧太再去逛逛街的。”
“等回到我们的时空吧,到时候里香想逛多久都行。”
他们在这里,多一秒都是耽误。
不过里香提议的也对,她现在捏了个少女模样的壳子,以前囤的一衣柜的小裙都穿不上,需要新买才行。
如是想着的乙骨忧太,明明人还在前往仙台的列车上,心却飘到了十年后的“不久未来”。
下列车后,他们还有点担心,该怎么解释里香身上的变化。
祈本里香沉默,她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难不跟爸爸妈妈说里香吃激素……?”
乙骨忧太:“……”
她的未婚夫吐槽道:“你是把人家工厂一年份的激素产出全包吗?”
好吧,开个玩笑。里香吐吐舌头。
他们讨论了许久都没想出破题方法,最终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顺其自然。
就……随便吧,爸爸妈妈承受能力应该没那么弱,希望他们不要太惊讶。
——只是,不管是祈本里香还是乙骨忧太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商讨了那么久的说辞,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通通用不上。
乙骨宅的屋内,空无一人。
他们俩站在窗,面面相觑。
祈本里香猜测着说道:“他们可能,有出去?在旅游?”
“……现在是开学季。”乙骨忧太冷静地打消这个猜想。
黑发少年四周环顾了一下,接着身手矫健地跃上宅旁边的围墙,然后又是一个借力,翻到了二楼的窗户外,撑到突出的边缘上,手上不知捣鼓什么,只听“咔嚓”一声,窗户的锁被他打开,他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屋内。
从二楼走到一楼,给里香开门的途中,他一直在观察屋里的装横。
“忧太……?”祈本里香见他面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果然是出了什么吗?”
“嗯。”
乙骨忧太半蹲下身,食指在地板上擦了一下,他紧锁眉头,看着指腹上积蓄的灰尘:“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
发生什么?
吹落手指上的灰尘,乙骨忧太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母亲的手机号码应该是……
电话接通后,他听到了对面女性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线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夹杂深深的疲惫。
乙骨忧太心中顿时泛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您好?这里是乙骨。”
“母亲,是我,忧太。”乙骨忧太沉声道。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只听电话那头的妇人在惊愕的停顿后,便如洪水决堤一般,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忧太,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妈妈本来是带着你和爸爸一起出行的,却没看好路,害得我们出了车祸,还害得里香她、里香她……!”
车祸。
乙骨忧太脑袋“嗡”地一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炎热的夏季,手脚却止不住地发凉。
像是骤然置身于南极,浑身泛起可怕的寒意。
接轨。
连这个也……这一点也,没有偏离未来的轨道。
不……应该说,本已经有所改变了,但却在时空不可见的作用力下,把命运掰回原本的线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未来是不可改变的话。
那夏油杰的命运又算是什么呢?他们插手这么多,难道都是无用功吗?
——如果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那又为什么,偏偏是里香……非得是里香,要承受始终如一的、不可扭转的命运不可?凭什么偏得是她,不可以被改变人生?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的……
乙骨忧太霎时间失去血色,面色苍白如纸,瞳孔涣散,连呼吸都微弱了起来。
“忧太?!”
被他的神态吓到,里香忽地握住他的手腕,传递自己的体温:“忧太,你看看我,没事的,你别害怕!”
……里香。
是里香。
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将她猛然拥入怀里,竭力平息发抖的吐息,不停地确认自己怀中少女的体温,还有她的真。
是里香,活着的,就在他的身边……
这个认知如一颗定心丸,让他方寸大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还捏着手机。
他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
“喂……母亲,请告诉我在哪里。”
“不,不是里香。请告诉我,‘乙骨忧太’在哪里。”
听母亲的语气,这个时代的“祈本里香”已经救不回来了,就像当初……那个时候一样。
那么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最危险的人,是这个时代的“乙骨忧太”。
………
黑发的男孩坐在病床边上,双目无神。
病床上的女孩,已然失去了生息。
温暖的被褥,也留不住她的体温。
男孩的嘴唇嗡动着,不知在低低地呢喃着什么。
当乙骨和里香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男孩似乎魔怔,他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祈本里香听见自己的未婚夫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看见黑发少年悄无声息地关上门,他逆着光,踩踏被影割碎的阳光,一步步朝一动不动的男孩走去。
她看见乙骨忧太温柔地将手抬起,搭在了儿时的自己肩膀两侧。
他在他耳旁柔声细语。
他说:“诅咒她吧,乙骨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