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一扑成空,可是此时他已经彻底地丧失了理智,飞扑的身体,并没有就此止住,而是重重地撞在了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顿时,红色的血,白色的浆,喷溅得到处都是。
我见机得快,一个就地打滚翻出老远。
离我最近的毛猴儿,反应更是奇快,就在王工撞上冰墙的瞬间,他已经跳出两米多远。
只有仍旧一头迷茫的吴跃进,置身在了那片血雾的笼罩之中。
刹那之间,血雾溅的他满头满脑,到处都是。
吴跃进的脸上立刻向被灼烧了一样,燎起一片的红疹子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和王工身上的如出一辙。
我和毛猴儿两个人之所以躲到鲜血脑浆喷溅范围之外,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万万没有想到,王工的血雾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些恐怕都是拜那只金龟小虫所赐。
不过现在,我们已经顾不了思考那么多了。吴跃进年纪尚小,心理承受能力和忍耐力跟老兵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甚至连王工都不如,不一刻就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他进就像掉进了油锅里一样,顷刻之间浑身上下就变成了红色。
眼见吴跃进也要陷入王工那样的疯狂,忽然就见到一抹寒光一闪而过,迅速地没入吴跃进的脑袋。
正在地上挣扎地吴跃进,瞬间就没了声息。
我惊诧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这才看清楚,就在吴跃进满是疹子的脑袋上,赫然钉着一把刺刀。
此时,刺刀的一半,已经没进了他的脑袋里。
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力道,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甭问,一准是郎青的手笔。
转头看去,果然就见郎青的胳膊依然保持着甩出刺刀的姿势。
尽管吴跃进的死已经无可避免,郎青这么做,只是送了他一程,而且避免了他像王工那样殃及其他人,但是我的心里,依然有着若有若无的失落,仿佛他的死就是我们直接造成的。
我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声音里面透着无限的恐惧。
我听了心里就是一沉,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过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毛猴儿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片空气,脸上五官已经纠结到了一起,恐惧的神色流转在他双眼之间,格外明显。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就在他的面前上下晃动着一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小虫。
是那只金龟小虫!
刚才王工和吴跃进的惨死,就是它直接造成的。
此时它显然对毛猴儿产生了兴趣。
毛猴儿已经被刚才的场景吓得脸色煞白,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冲着金龟小虫,抬手就是一枪,瞬间就把小虫轰成了碎片。
哒哒——
63式自动步枪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冰隙当中,听上去格外地刺耳。
枪声回荡了良久,直震得我们耳膜发疼,这才缓缓消失。
饶是枪声没有了,可是耳朵里面,依然回响着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好像耳鸣一样。
伴随着这个声音,冰隙里还带有一个喀嚓喀嚓清脆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就是冰墙开裂的声音!
果然,下一刻就不断有细碎的冰晶砸在我的脸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抬头朝上看去,头上的冰墙已经发出剧烈的晃动,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缝,好想蛛网一样,迅速蔓延在了整个冰墙上面。
那些裂缝,好像是有生命的一样,飞快地朝四下蔓延。
转眼之间,拳头大小的碎冰已经从头上砸了下来。
这种情况之下,想要爬出几十米高的冰隙,根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里的冰墙要是全部碎了,上面的人能不能活下来还说不定呢。
危险袭来之际,我朝四下扫了一眼,现在只有冰隙纵深的深处,还存在一条路,那里的冰墙开裂的没有我们这边这么严重。
现在,唯有朝那边跑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徒劳的,我和郎青眼神交汇了一下,就已经确定了方向。
我们在新兵连的时候,就在一起,之后被被分到同一个连队,早已经有了默契,一个眼神就足以领会对方的意思。
现在我们意见统一,我就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倒是老黑,一嘴的骂骂咧咧:“你个鳖犊子玩意儿,谁让你开枪的?”
此刻情况危急,他的嘴倒是挺利落。
我心说废什么话,赶紧撩吧。
随后拎着呆若木鸡的毛猴的衣服领子,拼命朝冰隙的深处狂奔。
头上依然有碎冰不断地砸下来,显然狂奔的效果并不明显。这样下去,我们很有可能仍旧难以避免被冰块活埋的命运。
不过此时停下只能等死,狂跑还能多撑一会。
现在马上就死与待会再死,我们明确地选择了后者。
我和毛猴儿在前,郎青和老黑两个人紧随其后,简直不要命的一样狂奔不止,到最后我连自己的心跳都感受不到了。
冰墙开裂与砸落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们耳朵嗡嗡作响,给耳膜带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一时间,整个冰隙里的世界都在不停地摇晃,我们置身其中,很难站稳脚步,手里的手电筒在这种情况之下,根本难以真正发挥照明的作用,我们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跑。
在进祁连山之前,就听人说过,雪崩如何了不得,想不到雪崩没遇到,倒是遇到了冰崩,那种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的气势,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不过老天爷总算带我们不薄,整个冰隙世界山崩地裂一样的颤栗不单单让我们感受到了自然力量的恐怖,而且还在绝境之中为我们开出了一条生路。
冰川振动的力量撕裂了冰墙,在我们的面前,形成了一条新的冰隙。
我们在冰隙当中,亡命而逃,已经忘了什么叫害怕。
巨大的震动让冰隙裂得更宽,而且向下的坡度极陡,到了最后,我们根本不是在跑,而是顺着冰隙的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