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嘉月设想过许多次再见阮妤情形, 卑躬屈膝,黯然神伤的,或是伊人憔悴, 反正无论哪一面都是不好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 阮妤居然还是这副神采奕奕模样!
甚至看着比从前还要明媚自在。
就像蒙尘明珠终于被人掸尽灰烬,露出比从前还要夺目的光辉。
且——
阮妤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臭豆腐?!
整个府上,除了她娘和杏云就再没人知道这事了, 就连她爹和兄长都不知道!她娘和阮妤根本没见过, 至于杏云,她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什么秉性,她最是清楚不过, 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阮妤。
所以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
高嘉月惊讶之后就是不安,她一向看不起那些不入流人和事, 平日在外头也端的是明艳高贵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知晓这样的她居然喜欢吃臭豆腐,指不定这群女人在背地里怎么讥嘲她呢!
她平生最不能容忍就是别人讥嘲。
本来见面就想讥嘲发作阮妤高嘉月,此时看着眼前这张言笑晏晏的熟悉面容仿佛如鲠在喉一般, 偏她心中就是再不满, 这满腹的也还是一句都吐不出。
生怕这个该死的女人把这事揭露出来,只能沉着一张脸看着她。
旁人却不知道高嘉月在想什么, 看着那被炸得金黄, 模样像是豆腐一样的东西,仍拿帕子捂着鼻子,拧眉道:“阮妤,你做了什么啊, 怎么这么臭?”
阮妤仍是笑盈盈地说道:“臭豆腐呀。”
这些高门贵女哪里吃过这东西,闻着这味道就觉得不舒服,只当她是故意为之,原说话那个姑娘立刻沉下脸,没好气道:“阮妤,你也太过分了,郡主请你过来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拿这种狗都不吃东西招待郡主!”
“你——”
她还想再说,却听身旁传来一声低喝,“住嘴!”
说话竟是高嘉月。
高嘉月平日总噙着一副似笑非笑脸,看着不好相与,但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发过火,一时间,满屋子人都愣住了,刚刚说话那个姑娘更是小脸惨白,连帕子都不敢捂了,目光仓惶地看着高嘉月,语气讷讷,不知所措,“郡主,我……”
高嘉月也知道自己这火发得不正常。
看着一桌子目光怔怔望着她的人,她抿了下唇,最后又看向阮妤……见她还是最初那副模样,笑意盈盈,并未因为她发火而心生忌惮或是畏惧。
她又气又恼,偏就是发作不出,只能咬牙吩咐杏云,“上菜!”
杏云也知她这情绪不好,自是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领着众人上菜,那道臭豆腐要被端上来的时候,高嘉月眉梢止不住又是一跳,忙道:“把这道菜……”
本来想说扔掉。
可看着那香气诱人臭豆腐,还有辛辣正好的佐料,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开,她舌尖抵着牙齿,到底舍不得,轻咳一声,吩咐杏云,“放到旁边去。”
杏云自是会意,应一声端到了隔壁。
她做这些事时候,高嘉月特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阮妤,就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可在瞧见她眼底笑意时……高嘉月便知道这人是真知道!
她心下气闷不已,不由猜度起阮妤是怎么知道。
阮妤自然瞧见了她这番郁卒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知道高嘉月喜欢吃臭豆腐还是源于一次巧合,那还是前世事了,她被阮云舒次三番陷害后就不大参加江陵府宴会了,她那会心情不好,底下丫鬟为了哄她开心便时常陪她一道出去游玩,有次迷路拐进一处巷子,便瞧见高嘉月一身华服和杏云鬼鬼祟祟走进一间屋子。
红玉不满高嘉月总是针对她,只当这对主仆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立刻拉着她过去。
到了那处,她见外头标着“阿婆小食”,竟是个吃饭的地方,阮妤那会正好也有些饿了,索性就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高嘉月正坐在椅子上对着一盘臭豆腐大快朵颐。
想到那次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便是如今,阮妤都有些想笑。
她因想起旧事弯了眉眼,可落入高嘉月眼中却只当她是知晓了她的秘密暗喜,一时更加气愤,直接握着筷子拍了桌子,重重哼了一声。
众人被她这一声吓得都不敢动筷子,也有看好戏的一脸兴奋地看着她们,觉得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高嘉月发作,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先前被高嘉月训斥的那个姑娘犹豫着看了一眼高嘉月,试探性地对着阮妤说道:“阮妤,你现在真管酒楼了?”
阮妤循声看去,看着那说姑娘眯了下眼,似是在回忆。
倒也让她回忆起她是何人了。
阮东山下属官员女儿,姓何,从前仗着那一层关系总是对她姐姐长姐姐短,后来知晓她的情况后便转投高嘉月,但凡高嘉月不能说不能做事,她都会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面对这样的墙头草,上辈子阮妤都懒得动怒,更何况是如今她了。
半眯的杏眸重新舒展开,阮妤眉眼含笑,仍是原那副温柔模样,“是呀,何小姐也要待客吗?若要,提前派人过来下帖子就好。”说完笑眯眯把目光转向其余人,“诸位也是。”
“但凡是从前故交想要和郡主一样捧我场的,我都会给大家折扣呢。”
旁人本来是等着她难堪亦或是发火,哪想到她居然如此坦然地应下,完全没有一点不忿和难堪,倒让开口说这何羡被堵了一嘴,余光往身边看,果然瞧见高嘉月越发黑沉脸。
何羡心下暗惊,生怕得罪了这位永平郡主,忙又说道:“可我记得你和忠义王府世子爷有婚约,你如今自甘……”嘴里未吐完下贱两字在看着阮妤那张脸时说不出口,她含糊一句,继续问,“不怕回头忠义王府人不高兴吗?”
这说完,她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高嘉月,终于发现身边这位郡主娘娘脸色好看了一些,甚至还好整以暇挑着眉梢看着阮妤。
其余人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许意蕊和岳青霓却皱起眉。
“何羡,你别太过分!”
这次岳青霓起来维护阮妤,许意蕊没有拦她,脸色也不大好看地看着何羡。
何羡和岳青霓本就不对付,起源还是因为何羡喜欢许家大少爷,许家大少爷温文儒雅,十分有君子之风,偏偏对岳青霓这个无脑只知道打架的女人青眼有加。
她心中嫉妒岳青霓,自然没好脸色给她。
面对岳青霓,何羡就没有面对阮妤时的紧张了。
见她气得涨红脸,还好整以暇握着帕子抿唇娇笑道:“我哪里过分了?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哎,”她突然停顿了下,又笑起来,“我怎么忘了,阮老板如今都不是阮家女儿了,那么这桩婚事怕是得落在……”她把目光转到一直不曾说阮云舒身上。
阮云舒似有所察抬起头,便见一众人望着她。
说话何羡更是笑眯眯看着她说道:“……阮姑娘身上才对。”
阮云舒一听这立刻白了脸,她的确知道阮妤和徐之恒有这么一段事,心里也想过如今阮妤走了,那么这桩婚事是不是属于她了。但想是一回事,被人揭露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以及高嘉月明显晦暗目光,她慌忙起身,“我,我不知道。”
说着看向阮妤,“阿姐,我,我没有这么想。”
屋子里一群人全看着阮妤。
阮妤也终于敛了前笑容,垂下眼,抬手点了点眉心,心里有些烦了。
“说完了?”她抬起眼帘,看着何羡问。
从前在阮妤面前卑躬屈膝惯了,即使如今变换身份,何羡对阮妤还是存有一份畏惧的,更何况,如今看着她的阮妤远没有从前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神色淡漠样子让人看着便心下生惊。
她一时说不出旁,只能看着人讷讷点头。
“你们呢?”阮妤把目光看向其余人,淡淡问,“还有没有别的要问,索性一并开了口,我正好一道答了。”
她从前总是一副温柔细语的模样,哪有这样清冷疏离的时候,旁人心下又惊又惧,朝高嘉月看去,却见她只是看着阮妤冷着一张脸,并未开口……她都如此,旁人哪里敢说。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
阮妤等了一也没再等到她们开口,便说,“我跟徐之恒婚事不过是从前长辈们的一句玩笑,如今我既然已经从阮府离开了,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和阮小姐有没有关系,那是她事,与我无关。”
高嘉月听到这终于皱了眉,她自然知晓阮妤和徐之恒并未下定,可徐之恒这么多年未娶不就是在等她?且那次树下徐之恒看着阮妤神情明显是对阮妤有情……就算阮妤不是阮府千金,但依照徐之恒对她喜欢,阮妤想嫁给他依旧是易如反掌事。
更不用说还有那位阮老夫人。
所以她才奇怪阮妤如今这番话。
以她对阮妤了解,能看出她说这时的认真,所以她是真不喜欢徐之恒?也不想做那世子妃?
怎么这样?
高嘉月柳眉紧蹙,看着阮妤目光也终于多了分沉思。
阮妤却没这个闲情雅致再同这些小朋友们继续玩闹下去了,多了一世经历,她反倒对这些从前如鱼得水的场面感到厌烦起来,目光看向高嘉月,语气也敛了分笑意,“郡主可还有事?”
高嘉月自然有事,可原本的为难因为那道臭豆腐为难不出,此时满腹的又不好当着众人诉说。
犹豫再三。
纵使不甘也还是开了金口,“下去吧。”
阮妤颌首,和许、岳二人点了头,又颇为有礼的留了句,“这些菜热的时候才好吃,诸位慢用。”她说完便转身朝外头走去,全然不顾这一屋子人是何想法。
等她走后。
屋子里才逐渐恢复成原本的面貌。
何羡吃了一顿暗亏,愤愤不平,“都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了,她竟还如此嚣张!”
本以为会得到旁人认可的何羡却又遭来身边人低喝,“闭嘴!”
高嘉月看着她一脸冷意和厌恶,刚刚人在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人走了倒是知道骂了,她是不喜欢阮妤,但更厌恶这种人!
又扫了一眼还呆站着阮云舒,见她小脸苍白,仿佛受了巨大委屈一般,更是厌恶不已。
阮妤居然为了这种人腾位置,真是让人无语。
……
后厨。
自打阮妤走后,张平和郑松这颗心就定不下来,郑松一直在屋子里踱着步,张平看得不耐却也没发作,看到窗棂子外走来的身影,郑松立刻快步往外走去。
张平也跟在后头。
“东家,您没事吧?”郑松年纪小,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担忧。
张平未说,但看着阮妤目光也藏着担忧。
阮妤看见他们,脸上笑意倒是又恢复过来了,看着他们面上担忧,她弯着眼眸笑道:“没事。”
高嘉月还未发话,他们自然不好现在就离开,阮妤便说,“进去吧。”
本以为高嘉月为了为难他们还要多留他们一阵,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就有人过来了,来人是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估计在府里颇有脸面,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拿着托盘,上头盖着红布,底下全是纹银。
高嘉月一向不愿在阮妤面前认输,钱这方面也是。
阮妤自是笑纳,让郑松接好后便同人辞别,快到门口的时候就瞧见等在那处许、岳二人。
“你们先上马车。”阮妤和张、郑二人吩咐。
“是。”
两人应声后往外走去。
他们刚走,许、岳二人也到了阮妤面前,相比早间见到时哭哭啼啼的模样,这岳青霓扬着眉梢,一脸快活,走过来就兴冲冲和阮妤说,“阿妤,你今天太棒了!”
“你都不知道你离开后,何羡的脸色有多难看!”
“刚刚是谁说阿妤吃亏来着?”许意蕊笑着拆人台。
岳青霓也不慌,矜傲地扬着下巴笑道:“那我也没想到阿妤如今这么厉害嘛!”虽说阿妤从前也不是会吃亏的主,可到底身份不同,她难免不放心。
且阿妤从前一直秉着“少结仇”,事事都要妥帖万全,就连家里姨母也时常夸阿妤是最合适做主母人选。
以前阿妤也好,可她还是喜欢现在的阿妤!直来直去,让她们当着面都无可说!
不让自己吃亏。
阮妤眉眼含笑看着她们,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道细弱的女声,“许小姐、岳小姐……阿姐。”
岳青霓一听到这道声音,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皱着眉刚要发作,却被许意蕊握住手。
阮妤也循声看了过去,瞧见阮云舒立在一棵榕树下,见她看去,她忙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又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抬头朝她露了个笑。
看着她这般神情,阮妤并未说。
她就袖手站在原处,目光淡淡又悠远地看着阮云舒身影,刚才在宴客厅,她并未看阮云舒,所以这还是离开阮府后,她们第一次正式会面。
比起前世经她指点很快就融入江陵府贵女圈如鱼得水的阮云舒,这一世她明显要凄惨许多。
“惯她最装模作样。”岳青霓不喜欢阮云舒,除了因为她缘故害阮妤离开,还有一点是阮云舒性子……每次都小心翼翼,动不动就一惊一乍,仿佛谁欺负了她似。
上次家里摆宴,她什么都没说,只冷着脸不肯和人说,这阮小姐眼眶就立刻红了起来,连累她被姨妈好生说了一顿。
这她重重哼一声,想也没想拉着阮妤说,“阿妤,走,回家去,我姨妈可想你了。”
“今日怕是不行。”
阮妤闻言收回目光,笑着指了指外头,“我还得回去呢。”
“哪里就这么急了,你让人传个话过去,改日再回去又能如何?”岳青霓不高兴,嘟囔道,“又不是只有一辆马车。”
是不是只有一辆马车。
可还有个人,她还没同他说过。
她既然把人带了过来,自然要负责把人送回去。
阮妤笑着抚了抚岳青霓头,柔声说,“改天我再来找你们玩。”
岳青霓还是不高兴,撅着嘴,拉着阮妤胳膊不肯松开,仿佛谁欠了她几百两银子,许意蕊便开口安抚,“好了,左右也就这么一程子路,下次我们三人再寻个时间好好聚一次。”又和阮妤说,“有什么事记得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憋着。”
“好。”阮妤心里柔软,颌首应道。
许意蕊便不再说,拉着岳青霓往外走,离开时候还看了一眼仍站在一旁阮云舒,到底没说什么离开了。
阮妤目送她们离开,见她们上了马车也自顾自往外走,全程没有搭理阮云舒意思。
阮云舒见她要走,立刻加快步子在身后喊她,“阿姐,等等我。”
听到这一声,阮妤才驻足回头,等人走到跟前,挑眉问道:“阮小姐有事?”
语气依旧淡漠,并未因为她这一声怯懦的“阿姐”软化。
阮云舒前走得太快,这有些气喘吁吁,她一边轻轻喘着气,一边仰头看着面前阮妤,看着这样冷冰冰的一张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阮妤打过回交道,每回都在她这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心中微憷,忍不住咬唇,又轻轻唤了一声,“阿姐……”
阮妤见她这般模样却笑了,却不是原对着许、岳二人那种明媚笑容,是带着一些玩味,“我和阮小姐无亲无故,阮小姐这声'阿姐'未免有些唐突。”
阮云舒被人说得一噎。
她默默看了一眼阮妤,最终还是垂下眼轻声喊人,“阮小姐。”
“嗯。”
阮妤点头受了,抚着衣摆淡淡问,“有事?”
阮云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明知道阮妤不喜欢自己情况下还要三番四次跑到她跟前,明知落不到什么好,可她就是觉得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阮妤,试探性地说道,“祖母这日就要回来了。”
音刚落,果然瞧见刚才还事不关己、神情淡漠阮妤动作一顿,细看,就连脸上神情也跟着变了。
果然如母亲所说,她很在意祖母。
阮云舒袖下握着帕子手无意识攥紧,脸上却还勉强维持着原本的笑容,柔着嗓音说道:“我知道祖母一向喜欢阿……”想到阮妤前,又改了口,“阮小姐,等祖母回来一定找你。”
她说着稍稍一顿,紧跟着又道:“其实你离开后的这些日子,母亲也一直记挂着你,阮小姐不如还是回来吧。”
她不知道阮妤怎么选择。
可倘若阮妤真要回来,那她希望至少明面上她们能够好好相处,她现在在阮家还没站稳脚跟,不希望有任何影响自己变故。
还想再说几句讨巧的,却听阮妤淡淡问道:“我若回去,我爹娘该怎么办?”
阮云舒一怔,呆呆地看着阮妤,好一才反应过来,笑道:“我们两家可以好好相处呀,得空了,我也能陪姐姐一起回家看望爹娘和兄长。”她以为阮妤同意了,立刻笑着换了称呼。
“你可知道哥哥现在在做什么?”阮妤突然问她。
阮云舒被问得卡了壳,那次从莺儿口中知晓阮妤接管金香楼之后,她是想派人去打听下家里事,可如今她身边除了莺儿之外,其余都是母亲派来的人,她怕母亲知晓,以为她是恋青山镇那个家了,便一直耽搁着没有去做。
如今骤然听人问起,迟疑好久才问,“哥哥在做什么?”
“我离开前,哥哥就离家出走了,他现在可回来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兄长,阮云舒此时面上担忧却是真心。
阮妤不置可否,看了她一才淡淡说,“哥哥如今去参军了。”
“什么?!”阮云舒一怔,但想到哥哥的喜好又变得沉默起来,好一才拧着眉问,“爹娘没有拦他吗?”
阮妤却没再回答她的,反看着她问,“阮云舒,我若回阮府,你真开心吗?”
阮云舒目光微闪,她自然不高兴,阮妤不在,她都比不过,若是阮妤回来,阮府上下谁还记得她?明明她才是阮家正经嫡出的千金,凭什么要被阮妤压着抬不起头!
可她能说什么?!
她如今在家中完全没有说话余地,阮妤回不回来,哪里由得她做主?
压抑着心里愤慨和凄苦,她仍弯着眼眸同阮妤笑道:“我虽然和姐姐未相处过,却对姐姐一见如故,若能和姐姐朝夕相对,我自然是开心。”
一见如故,朝夕相对。
阮妤听着这两个词,还真是有些想笑,这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头一次她信了,输得惨烈,如今……她垂眸,伸手点点眉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或许是因为她笑容,又或许是因为她长时间的沉默,让阮云舒逐渐变得不安起来,她刚想开口,耳边却听到阮妤冷淡甚至是有些厌恶的声音,“阮云舒,你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
神色微顿。
阮云舒愣愣看着阮妤,眼前清丽的少女此时脸上再无笑容,她垂着鸦羽般的长睫,冷冷看着她,声音如刀子一般,“明明心里恨我恨得不行,却要姐姐长姐姐短,怕我留在家里,日后爹娘再记不得你,又怕我回了阮府夺了你地位和宠爱。”
“阮云舒,”
阮妤低眉看她,神色淡漠,“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