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并未注意到霍青行紧绷的身形和那泛微微桃花色的狭长凤眸, 她只是在察觉到指尖下的触感时,为诧异而轻轻咦了声,原本要收回的手指没忍住又朝那处轻轻戳了下。
是错觉。
霍青行小腹紧绷, 即使穿着衣裳,也能察觉出里头蕴藏的量。
平时男人总是一副书生打扮, 阮妤自然而然以为他很文弱,如今触碰到了,倒是让她想起两人刚成婚时的情形。
暖橘色的喜烛下。
男人穿着身大红婚服, 剑眉星目, 清俊挺拔,如拂风玉树。
可除掉衣裳,修长有的胳膊,结实挺拔的双腿, 肌理清晰的腰背,握住她手腕时绝对的量和拼命克制的低沉气息都让人……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击碎了阮妤对过往岁月的回忆。
似是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阮妤仓惶抬头,坐在床上的男人却没看她,而是低头, 他满头墨发散在身后, 有几缕却贴在两颊处,白的脸黑的发在烛火的映衬下带出一丝从前未有的蛊惑。
为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下敛, 使人看清他眼底深处的欲念, 只能瞧见张泛红的俊美脸庞以及较起常日明显要红润许多的薄唇。
若再看得仔细些,便能发觉他压抑克制而显得有些紧绷的下巴,还有依旧滑动不止的喉结。
骤然看到这样的霍青行,阮妤目光微闪, 其实哥哥当日有句话说错了,霍青行平日虽然洁癖爱同人靠近,却也是不近女色。
过这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包,即使是阮妤,此时也禁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她半蹲在床前,在月色和烛火的映衬下,裙摆落了满地,她悄悄仰起头看低头垂眼的霍青行,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样的静谧反倒让她心下更为紧张,她压抑扑通扑通的心跳,小心翼翼地喊人,“霍青行,你醒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霍青行才骤然回过神,低垂的目光落在攥着阮妤手腕的那只手上,从未想过有朝日,他这样触碰到她的手。
霍青行的瞳孔微缩,心脏又快速跳动起来,等反应过来,他立刻松开阮妤的手,就像是冬日寒雪碰到炙热的火焰,若再松开,只怕就要就此融化,他从来都是沉稳的性子,做什么都不疾不徐,如今却像是失去所有办法,知该怎么面对她,最后竟只能闭上眼睛往身后一倒。
阮妤被这突然的响声吓了跳,支起身子看却发现男人双目紧闭,竟是倒头睡了过去。
“霍青行?”阮妤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昏睡过去的男人只是轻轻唔了身,并没有醒来。
“真睡着了?”阮妤低声呢喃,面上还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人睡得这么突然,但仔细看了也没发觉异样,便也没多想,她站起身,揉了揉刚刚被霍青行攥着的手腕,瞧见那明显的痕迹,由低低吐槽一句,“气还挺大。”
过霍青行是昏睡过去而是醒来,这个情况还是让阮妤显见地松了口气。
要刚刚那个情况霍青行真的醒来,她还真是百口莫辩,天晓得她刚刚自己都不清楚在做什么,真是鬼迷心窍昏了头了……摇了摇头,看横躺在床上的霍青行,阮妤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替人把没脱掉的鞋子脱掉,外衣倒是没给他脱,反正她刚才看了下也脏,又费了气把人平放在枕头上,而后拿起旁的被子给他仔细盖好。
想到昨天哥哥说的,阮妤朝四周看了眼果然没发现炭盆,捏了下被子也是很厚,知道余的被子放在什么地方,只能替人把四个角都掖紧一些,省得夜里有风钻进被子。
等做完这些事,阮妤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抹了下额头出来的汗,见床上少年还是没有醒来,她不由坐在床边低头去看。
霍青行平时清醒的时候总有些天然的疏离,让人敢离得太近,可此时这样睡着,脸庞在暖色烛火的照映下竟显出几分温柔和纯稚。
阮妤看看也知怎的竟起了顽心。
她仗霍青行昏睡过去,四周又无旁人,索性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掐了下。
霍青行装睡是为了避开阮妤,怕她尴尬,本以为等他入睡,她就该走了,可此时……察觉到脸上的温热和度,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要是他那引以为傲的自持还没有消失,恐怕他现在就要腾得坐起来了。
刚刚有帕子隔,他都惊怔已。
更遑论此时少女细润滑腻的肌肤直接毫无遮掩地与自己的脸颊相触,霍青行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就像一团炙热的火烧进了他的胸膛,他整个人都被烧得要喘过来气了,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
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霍青行此时才清楚地明白这八个字的含义,他此刻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半是藏不住的欢愉,带着隐秘的欢喜,希冀她能就此停留,予他温柔怜爱,半却带懊悔,生怕自己忍住睁开眼,做出无法无天的混账事,使她日后再他往来。
最终还是克制抵过了心悸。
霍青行闭目攥手,压抑心跳,继续佯装那一副醉了的模样。
他装得太好,阮妤自是没有发觉。
“还挺舒服。”阮妤收回手的时候看了眼霍青行,见他还闭着眼睛,神色如常,就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心下微松之后,看他这乖巧的睡姿竟又忍住伸出另一只手去掐他另一边脸,边掐边蛮不讲理地说,“让你跟我保持距离,让你理我。”
“为了别人几句话就不我来往,霍青行,你真是好样的。”
这些话被她藏在心底已经有段日子了。
她是真的拿霍青行当朋友看,要然也在这世发现他之后一直帮他,可偏偏这家伙为了别人几句话就要跟她保持距离。
她怎么可能不气?
只是生性骄傲,愿说出来罢了。
过这捏着霍青行的脸,她那些高兴竟也慢慢消散了,甚至脸上还点点蔓延开藏不住的笑容。
她从前哪里这样玩闹过,此时若换作任何个人,她都不这样做,但想到如今躺在她面前的是霍青行,那个向沉默寡言、自持守道的小古板,她就总忍住想逗逗他,欺负他,眼看清贵俊美的少年被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脸颊上的肉往两边带,就跟她孩提时期玩的布娃娃样。
而且少年不仅长得比她的娃娃好看,还很听话,说话也闹,只会乖乖地任她摆布,阮妤看那乖巧的睡颜,禁心下软,所有的坏情绪也在此刻消了个干干净净,松开手才发现他的脸颊都红了。
心下顿时一紧。
她忙拿起帕子去擦,嘴里忍住说道:“疼吗?居然这样都不醒?”
霍青行哪里说得出话,他甚至连如今的模样都快要维持住了,口干舌燥,心潮澎湃,鼓膜轰鸣,尤其随着少女轻抚的动作,他的心里就像是烧了把旺盛的火,甚至还在越烧越旺,他只能紧闭着眼睛,然后紧紧捏住那双藏在被子里的手,以此来抵挡心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长睫倒是忍住颤了几下。
好在阮妤并未发觉他的异样,她等霍青行脸上的红痕消退些便松了口气退后一步,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嘀咕句,“怎么这么娇气。”
她就揉了这么,脸就红了,比小姑娘的脸皮还要薄。
过到底是自己理亏,阮妤轻咳一声,也敢再继续闹他,生怕真怕他闹醒了,那就真的尴尬了。
夜色已晚,她也该回去歇息了,又替人掖了下被子,走的时候看他安静的侧脸,想到什么,禁又叹了口气,“估计等你明天醒来又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说完犹不解气,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的脸,咬牙气道:“霍青行,全天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了。”
若换作别人这样对她,她早就搭理了。
喜欢她的人,她也喜欢,这是她从小就学的道理,至今也未曾改过。
可偏偏这个男人,或许是因为凌安城的那几年陪伴,又或许是因为这辈子机缘巧合提前相逢,使得他在她的心中终究有几分。
摇了摇头。
阮妤也没再说,替他找了个干净的脸盆放在床边,以防他半夜醒来想吐,而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门被合上,刚刚还闭目昏睡的霍青行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突然坐起身大口呼吸起来,霍青行从来不曾有心绪起伏这样大的时候,可此时,他手捂心口一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薄唇微张,住喘息着。
覆在心口的那只手很明显在不住起伏,若是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到如雷的心跳声。
直到心跳慢慢回归正常,他好似突然想到什么,抿着唇,抬起手悄悄把指尖覆盖在刚刚被阮妤摸过的脸颊上,第一次触碰的时候,他长睫猛地一颤,指尖更是刚刚碰到脸颊就立刻收了回来,带着温度的手指被他藏进掌心之中紧握成拳,心脏也为那一点隐秘的心思而跳动不止,又过了,他才慢慢松开手,而后抿着唇带着犹豫重新把指尖覆于脸上,这次,他指尖微微跳动却未收回,等到心悸消失,他开始小心又珍重地在那处地方一寸一寸抚过。
被他抚的这处地方还有超乎寻常的滚烫,仿佛还保留那个人的温热。
想到这,
霍青行向清隽的脸颊竟由泛起一抹红晕。
屋中烛火微微晃动,藏匿于黑暗中的少年曲着膝盖,微微埋头红脸,伴随着那不住跳动的心跳声,他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屋门。
那里早就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可他却执拗地保持这个动作肯收回,他就这样望那处,似乎是在同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保证,“了。”
他再也逃避她,理她了。
门突然被敲响,传来应天晖压低的调笑声,“睡了没?能不能进来?”
霍青行听到这个声音,神情倒是立刻恢复如常,羞赧窘迫一扫而尽,用淡漠的话语回道:“睡了,能。”说完直接躺回到了床上,手放在被子上,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