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此次春猎时日不长。
方才等到第三日, 晋朔帝便下令启程返京。
引得驸马暗地又擦了擦汗,与长公主:“莫不是陛下当真瞧出什了?”
长公主先是皱眉,随即一摇头, :“不像是。倒更像是……”此次春猎, 只是为了带那日那个钟家姑娘出门, 吃上一餐烤肉。如此了了, 便回京了。
不过这到底只是她的猜测,长公主按在心中, 谁也没有说。
等启程时,晋朔帝第一个问的便是:“问问她子如何了?”
孟公公心知指的是钟念月,便当即派了个人问。
回话的人, 却是好一会儿才返到帐中。
那宫人躬了躬, :“姑娘在朱家姑娘的帐子呢。”
“朱家姑娘?”晋朔帝出声。
孟公公想起了这个人:“应当是朱家那个朱幼怡吧?早先您选了她姑娘做陪玩。”
晋朔帝这才有了些印象,低声问:“为何还在帐中?”
宫人:“那朱夫人不知何故,发起了热。朱家姑娘这两日都不见出帐子,只一心侍奉母亲。姑娘与朱家姑娘交好,便探望了。”
“请太医瞧过了?”
“瞧过了,还开了方子熬了药。那朱夫人兴许是怕扫了春猎的兴致, 思虑过罢, 一直也不见好……”
晋朔帝出声:“她便在一旁一直陪着?”
宫人应声:“正是, 姑娘还陪着一同照顾那朱夫人呢。”
晋朔帝禁不住笑了:“她还会照顾人了?”他登时来了兴趣, 起:“瞧瞧。”
晋朔帝到时, 朱夫人正勉力要坐起来,朱幼怡手攥着帕子她擦汗,而钟念月便端了一碗药,正小心翼翼地搅动着,催着它快些凉, 免得烫嘴。
朱夫人轻咳两声,:“怎好劳动钟家姑娘?”
她话音方一落下,帐子外守着的朱家下人便慌慌张地了一声:“参见、参见陛下。”那声音又惊又怕,都发抖了。
朱夫人一愣,全然未回过神来。
而那帘子一动。
晋朔帝已然走了进来。
晋朔帝的目光当先便落在了钟念月的上,她连也不抬,只一心与那碗药汤较劲。
朱夫人仓皇地下了床:“臣妇形容不整,恐污了陛下的。”
晋朔帝方才了她一,:“扶夫人起。”
宫人应声,上前扶了一把。
朱夫人面色羞愧:“臣妇恐怕耽误了启程的时辰……”
晋朔帝:“无妨。孟胜,将林太医唤来,便随朱家的车马而罢。”说罢,他便朝钟念月伸出了手:“过来。”
朱夫人面露感激之色,正要再拜下,便见钟家姑娘缓缓起了。
晋朔帝:“今日倒是又不觉得碗沉了?”
钟念月:“那自是不一样的。”
晋朔帝点了个宫人。
那宫人应了声,登时便自觉伸出手,将药碗接了过来,笑:“姑娘,还是奴婢来吧。奴婢干惯了这伺候的活儿,姑娘这手娇嫩,还是歇着好。”
晋朔帝转走在前:“跟上来。”
钟念月冲朱幼怡眨了眨,这才转跟了上。
晋朔帝卷起帘子,:“你今日子如何了?”
“好多了。”钟念月应。
晋朔帝不自觉地捏了下指尖,却是总觉得那处有些空。真是长大了……连疼也不喊了。
晋朔帝仿佛不经意地:“念念照顾起这朱家夫人,倒是分外尽心的。”
钟念月摇头:“我也没帮上什忙。”
晋朔帝转头着她,低声:“不知将来若是朕有一日病了,念念会不会也如这般在朕的床前侍疾?”
孟公公在头一愣,登时心下哭笑不得,暗暗,陛下好端端的怎会连这样的醋也要吃了?实在怪了。
钟念月也觉得怪。
做皇帝的,最忌讳的难不就是生老病死?怎反倒他自己先提起来了?
念及晋朔帝待她确实不错……钟念月扭脸笑:“我将药吹凉了再端陛下……”“若是陛下睡不着,我也念书陛下。”
晋朔帝定定着钟念月,低声:“嗯,那你莫要忘了。”
钟念月忙反问:“那下回还出京城来玩?”
晋朔帝没好气地笑:“玩。”
这厢晋朔帝目送着钟念月上了马车,那厢朱夫人也由太医和宫人一并照顾着离了帐子。
随自然有人上前收拾。
大部队很快启了程。
只是钟念月朝外头瞧上一,见那怀远将军不知何故,带了一支队伍,转向走了另一条路。
孟公公也觉得疑惑呢:“将军这是作什?”
晋朔帝放下茶杯,抬眸:“抓人。”
孟公公惊了一跳:“抓什……莫不是,莫不是……”先定王府的反贼?只是话到了嘴边,孟公公没敢说出来。
孟公公转声:“陛下一早知有人跟上了咱们?”
晋朔帝神色平静,反问:“哪一次没有呢?”
孟公公有些怕:“此次春猎倒是不大安全。陛下龙体贵,下次出,该要再提前一月,将方圆百都围起来,清扫干净才是……”
晋朔帝:“无妨。”
孟公公想了想,神色舒缓了些,笑:“不过此次也总算是全了姑娘的念想了,打从清水县,便一直委屈着姑娘了……”
换做往日,孟公公未必敢说这样的话。
毕竟救驾乃是大功,臣民为君而死,乃是天经地。如何算得委屈呢?
如今孟公公心下已然笃定,无论一年、两年,亦或是更久,陛下待钟姑娘的荣宠怕是都不会变更了。这般为姑娘心疼上一两句,恐怕反倒更合陛下的心意。
“是委屈她了……”晋朔帝摩挲了下袖口。
孟公公闻声,心下更为大定。
果然。
姑娘如今已真正成了陛下心头那个特别的存在了。
另一厢的马车,家的丫鬟低声:“朱家的夫人病了,奴婢还瞧见太医与宫人随了朱家的马车一块儿前……”
夫人不由歆羡:“朱夫人倒是好风光。”
淑儿疑惑出声:“母亲不是说,朱家不似过那般得用了?还叫我不必瞧那朱家公子了……”
夫人皱了下眉,:“谁知呢?不过朱家二房老爷,一向忠于陛下,兴许是又要受用了,今日便是个信号也说不准。反倒是你父亲……”夫人长叹一声:“自从他做了三皇子的老师,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淑儿忍不住:“女儿定会想法子,振我家的。”
夫人没放在心上,只问她:“此次有瞧上什人?本想着你指太子做个侧妃也是极好的。如今你父亲已成了三皇子的老师,便不再同太子沾上关系了。若是嫁三皇子也不错……他母亲庄妃,手腕强硬,在宫中还要压惠妃一头。更有庄家作依仗……”
淑儿却只着,没有再出声。
……
赶路时钟念月最爱的便是睡觉。
她一觉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见一阵马蹄声近了,她抽空朝外了一。好像是怀远将军带着人又归了队,正朝晋朔帝回禀呢。
长公主是队伍之中除了晋朔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她的车马离着晋朔帝很近。
怀远将军才刚到近前呢,她便得他铿锵有力地:“禀陛下,臣已经带神枢营将躲藏在蔚县中的贼人,悉数歼灭!”
长公主得颤了颤,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等怀远将军回到了本该待的位置,窗外新归于寂静,只余下马蹄和车轮的声音,长公主方才缓缓喘了口气。
“他果真都知晓……”长公主颤声。
驸马捂住了她的唇。
长公主推开了驸马的手,:“你还记得那个钟家姑娘?”
驸马愣了下,不过这倒是没什不说的,他点点头:“自然。那钟家姑娘年纪虽小,却生得……”
长公主接声:“却生得叫人过目不忘。”
她冷了眉。
“陛下明知有人一路跟着他,却还是要举春猎。你说,与这个钟家姑娘有没有干系?”
驸马又捂住了她的嘴,:“此事不说了,不说了,管他什干系呢。”
长公主目露烦躁之色,她眉间拧起,再细,她的神色倒更像是恐惧。
马车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人出声。
这厢香桃哄着:“姑娘再睡一会儿,如今时辰尚早呢。”
钟念月揉了揉额角,坐起来:“这马车还是太小了些,睡得我腰疼,脖子也疼。”
说罢,她便穿了披风,跳下马车,借着夜色,缓缓朝前方晋朔帝的车辇走了过。
神枢营的人未必识得她,那怀远将军也不大明白她究竟是个什来历地位。但禁卫却是认识她的。
禁卫见了她,当即便示意车马慢,又护送着钟念月到了晋朔帝的车辇旁。
她伸手掀帘子。
孟公公尖,头一个瞧见,正要上前。然而晋朔帝的动作更快,他的形前倾,同时一手扣住了钟念月的手腕。
钟念月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
她:“陛下快使力将我拉上。”
孟公公忙帮着将帘子掀得更,同时钟念月也被拉上了马车。
“还是陛下的车辇更为宽敞。”钟念月整了整裙摆。
晋朔帝如今她说半句话,便知晓她的意思了。
他将手边的汤婆子丢她:“睡罢。”
钟念月将汤婆子抱住了,很快便睡了下。
孟公公见状,便自觉地退到了外头,连同另外两个伺候的宫人。
等再醒来时,钟念月已经在一张贵妃榻上了。
她掀了被子起,缓缓朝外,正得底下人低声向晋朔帝禀:“春猎随的未定亲的年轻公子,共有十六人。其中七人回到府中,都与长辈提及了钟家姑娘。兴许也还有动了心思,只是羞于提起的。”
钟念月得都震惊了。
原先她亲爹管她不早恋的问题也就罢了,到了大晋,竟还有个晋朔帝会管这样的事……
她同那些什年轻公子,还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呢!
“姑娘醒了?”宫女的声音骤然在一旁响起,前殿登时便安静了下来,只隐约得窸窣的衣物摩擦声。
钟念月眨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
只要她不觉尴尬,尴尬的自然就是别人。
这一走出,她便当先瞧见跪在晋朔帝跟前的人,那人着禁卫打扮,额上缓缓滑落了些汗水,似是怕她将不快撒到他的上。
钟念月一转头,再瞧晋朔帝。
他的面上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半点也不觉自己插手她的事有何不妥。
他还不急不缓地出声:“饿不饿?朕叫人取吃食来。”
钟念月不答,转而盯着他瞧了起来。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晋朔帝有几分怪异……那日无端问起披风的事,便是以为她与三皇子亲近上了吧?那钗子又是为的什?淑儿是个女的。
晋朔帝任由她打量。
一会儿方才问:“瞧够了?”
他:“瞧够了便用膳,一会儿饿着了,倒要怪朕了。”
钟念月撇撇嘴:“我哪有那样小气?”
底下那人见此事被陛下三言两语揭过了,这才松了口气。他站起来,正要告退。
钟念月转叫住他,:“都有谁喜欢我?你手连名单也有了?”
那人额上的汗水一下便又下来了。
晋朔帝屈指敲了下案头,不冷不热:“怎不知羞?哪有这样问的?”
钟念月:“有几分好奇罢了。”
说来,她未穿书前就被家护佑得厉害,她亲爹抓早恋抓得那叫一个紧,以至于她也还不知晓,谈恋爱应当是个什滋味儿呢。
若说喜欢谁,那倒是喜欢过的。
她中时,前一个月喜欢篮球队长,觉得球打得好的真是帅,一个月又喜欢年纪第一的大学霸,觉得思想有深度的人更有魅力,再再一个月过,她又觉得一帮同龄小屁孩儿都不过如此……不远处大学的学生会长成熟稳更吸引人……反正就没个长情的时候。
钟念月:“快我瞧瞧。”
这个年纪在古都是合法早恋。
刺激。
那人哪敢名单,只抬头求救地望着晋朔帝。
晋朔帝:“都是些蠢人,没什好瞧的。”
钟念月头也不回:“在陛下中,又有几个是及得上陛下的聪明人?”
“我不惧蠢人,生得好便好了。”她又。
这下晋朔帝的眉头终于又皱了起来:“胡闹。”
他知她不惧蠢人。
人人不喜锦山侯,独她不同。
难不成将来她还要嫁锦山侯?
单是想到这,晋朔帝的面色便已有些沉了。
晋朔帝将那人斥退,:“你今日乖些,待你兄长殿试那日,我带你到大殿。”
这个吸引力确实要更大一些。
钟念月皱皱眉,应声:“好吧。”
等应完,她才骤然反应过来:“要殿试了?成绩出来了?他是贡士?”
“公子岂止贡士?”孟公公一笑,没把话说完。
这风头这敢和陛下抢呢?
半句话是从晋朔帝口中说出来的,他:“他在会试中,取了头名。”
钟念月并不奇怪。
毕竟作为原著中爱慕女主的要角色之一,若没有点本事,怎够资格与太子争夺女主呢?
不过钟随安连着她唱了几回曲儿哄她睡觉,在她心中便也不止是那个扁平又恶的原著角色了。
因而了这话,还是真有几分为他兴的。
钟念月嘴角一扬:“何时放榜?我要回恭贺我哥哥。”
她一口一个“我哥哥”,晋朔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明日再回,先用膳。”
“府上兴许在等我呢。”
“自有人传话。”
钟念月这才坐了下来。
晋朔帝派了宫人取膳食,转头:“朕还未病,你便这样坐不住了?”
旁人了这话还不知如何诚惶诚恐,钟念月却是不怕,反:“若是陛下病了,我才日日陪着舍不得走呢。”
晋朔帝轻笑一声,眉间一点褶痕又抚平了。
“你歪多。”他。
钟念月在皇宫中多住了一晚,方才回了钟府。临走时还带了些宫中的点心。
她:“拿回我哥哥做彩头。”
晋朔帝觉得有些好笑,了一声:“将来若是再逢朕的寿辰,不许拿同样的法子来糊弄朕。”
钟念月连连点头,这才被他放出了宫。
钟念月回府这日正是放榜日。
府中已然热闹了起来,她一踏进门,便有仆妇扯着嗓子,声喊:“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不知的,只怕还以为中会元的那个是她呢!
万氏满脸笑容地将她搂进了屋。
“明日你哥哥他们要举宴相庆,你要一同玩?”
万氏见她春猎归来,上并无异状,便也不想再拘着她了。
何况年纪到了。
万氏心。
回来时,香桃便乐津津地同她说了,钟念月春猎时,甫一下马车,便引来了众人惊叹。
说者无心者有意。
万氏随就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太子已然不被他们家考虑在内了。
锦山侯无力庇佑女儿。
最好便是念念兄长的同窗了……皆是青年才俊,年长几岁,自然更懂得稳疼人。
钟大人便比万氏大了几岁,她心下自然也更偏好为女儿选这样的男子……
钟念月还不自觉,她的亲事已渐渐被家中人提上日程了。
她也正想多出走走,便点头应了。
等到了这一日,钟随安硬是等到迟些时候,才来将钟念月唤醒,随一并往那宴上。
马车驶达,钟念月倚着车壁,懒洋洋地往窗外一瞧。外头已有不少随兄长来赴宴的年轻少女了,她们头戴幕篱,打扮文雅,手中握有诗文册子。
就像是来参加什交流会似的。
不学无术的钟念月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倒是马车点心放得挺多的。
钟随安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影响,并不觉得妹妹不好好读书有什错处了。
念念体弱。
懒怠些,不,不该叫懒怠,……娇气些是应当的。
钟随安心下念头如此深深扎了根。
他们的马车很快便被旁人瞧见了,有人朗声:“随安怎来得这迟?”
“不错,实在不似你的性子。”
他们没觉得钟随安将自己妹妹带来了。
那钟家姑娘在国子监都是迟到早退,见不得面。平日若是和钟随安提起她,钟随安也是,幼妹体弱,见不得风。
直到这会儿钟随安掀了帘子走下,又小心翼翼转过,伸出手,:“慢些……”
众人惊了一跳。
“随安,你带了谁来?”
“我妹妹。”钟随安一抿唇,只觉得光是说出这三个字,便已足够叫他觉得说不出的一腔兄长的柔情。
众人只见那马车伸出柔弱无骨的一只手来,随即一个娉婷少女走了下来。她没有戴幕篱,只大大方方地叫旁人打量,丝毫不见羞涩与畏意。
这似乎也并不奇怪。
只因那少女生得洛神之貌,见之惊艳。恐怕只有旁人见了她,惊觉害羞,不敢直视的。
这便是钟随安的妹妹……
这便是国子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钟家妹妹……
他们尚在怔忡之中,钟念月便已经环视起周围了。
她随手指了个亭子:“我要坐那。”
那亭子四面都挂了纱帐,又有树木掩映,实在挡风又遮面。
别人吟诗作对,她以在面同人玩儿牌,玩累了,就掀起一角来赏春日的花……岂不美滋滋?
钟随安点了头:“那便那。”
此时另一头,淑儿不由得讶异:“钟念月怎也来了?见了满堂的读书人,她难不会觉得脸红?”
她旁坐着的周家姑娘绞了绞帕子,咬牙:“她脸红不脸红我不知晓,我那哥哥见着她,倒像是脸红了。”
淑儿受家中教导,满耳朵都是为女子应当贤良淑德恭检让,才情次之,容貌颜色更次之。谁家选媳妇,都是这样选的。若做到最要紧的,自然不愁受人喜欢。
如今她才骤然发觉,什到了那长得好的人跟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这般将她认知全盘打破。
如何叫她舒心?
淑儿转头向边的周家姑娘,:“你怕什?她勾走你哥哥,你何不与她哥哥搭话?”
周家姑娘脸红了红:“这样好?”
淑儿:“如何不好?你瞧,你哥哥人都不见了,没准儿便是寻钟念月了。”
周家姑娘一下就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诗集,便朝钟随安走了过。
钟念月不受她们喜欢,但钟随安却是大不相同的。钟随安生得俊美,又是连中双元,实在是青年才俊中最拔尖的那一个了。
“钟公子……”周家姑娘上前便出了声。
钟随安:“且等一等……”说罢,他转头向那亭子,问:“念念,亭子坐着如何?若是冷,便换一处。”
钟念月:“不冷。”
她立在亭子,望着亭子早就落座的另一个人。
这人形挺拔,着白色常服,上面绣着银色暗纹,纹路张牙舞爪,将凌厉气势隐于其间。他头戴玉冠,气质温雅,着仍显年轻,与坐在宫中时的模样,有些分别。
正是晋朔帝。
钟念月有些惊讶。
怎会在此处见着晋朔帝呢?
不等她开口,从亭子的树丛中,却是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站定,先了衣衫与发丝,随即:“钟家姑娘是在亭中歇息?”
钟念月没应声,疑惑地转了转脑袋。
那人朝着亭子拜了一拜,:“小周家大房嫡长子周岩文,见过钟姑娘。”
晋朔帝面色微冷,向了钟念月。
而钟念月也没他。
那周岩文又:“岩文愿与姑娘论诗文……”
钟念月忍不住笑了:“我不曾写过诗文,也不会写。”
周岩文:“岩文以教姑娘。”
钟念月忍不住小声:“他究竟想做什?有病?我那多老师,我不和他们学,偏要和他学?”
晋朔帝面上冷色滞了滞,这才嘴角一勾,笑:“是有几分蠢病在。”
钟念月多了他一。
没想到晋朔帝今日瞧着这般文雅,说出口的话倒是不加修饰。
见亭子无人会,周岩文微微低下头,尴尬:“姑娘不在亭中?”
钟念月掀起纱帐一角,懒洋洋:“在呢。我不学诗文,你以走了。”
周岩文抬起头来,再见她的模样,登时更觉得说不出的惊艳震撼,脚下一时仿佛生了根,挪也挪不动了。
他低声:“那……那姑娘喜好什?”
晋朔帝起,走到钟念月侧,伸手按住了她的肩,用力不,但却带着几分强势的不容置噱的意味。他插声:“你那心思,一便望到底了。且收收那些装模作样吧。”
周岩文惊了一跳,厉声:“谁?你是谁?”
钟念月心,小伙子,胆子真大!
这和你的陛下说话。
晋朔帝向那人,只觉这人年纪又长,生得又木讷,事又虚伪,横竖上下都令人生厌。
他垂眸扫过钟念月的发间,然摘取了发簪间缀着的明珠,随手抛进了不远处的湖,冷淡:“若要谈倾慕喜欢,便先将姑娘落进湖的明珠拾起来,再来说罢。”
周岩文立在那,面色惊怒:“你到底是何人?你既不是钟家姑娘的兄长,你声音也不是钟家姑娘父亲的声音……”
晋朔帝抚平了钟念月头上被他弄乱的发丝,:“若要教诗文,间大儒,任你选之。岂轮得到他?而今便是叫他做个效犬马之劳的人,却也做不了。他连你的珠子都捡不起来。这般人,倒也不必多一。”
周岩文闻声更是大怒:“你好狂妄的口气……”
间大儒在他口中,便好似任意取用一般。
只是碍着钟家姑娘……周岩文咬咬牙,心,才不与你这般人计较。
周岩文用力一闭,再睁时,:“我为姑娘捡珠子!”
说罢,就“噗通”一声跳湖了。
钟念月:“……”
晋朔帝:“……”
外面顿起惊呼声阵阵。
周家姑娘喊了一声:“大哥!”
晋朔帝抚着钟念月发丝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动作。他云淡风轻:“经不得激,全无头脑,不堪大用。这般人,连半都不必多。”
钟念月:???
横竖都是你有呗。
钟念月磨了磨牙,仰头咬了一口晋朔帝的手。
“虽说我在京中名声也并不大好,但今日陛下扔的珠子,旁人却是要算我头上了。这般没由来的黑锅叫我背了,陛下如何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