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到了第二十四个年头,某一日。
远在北疆之地,百莽山脉中,一位面容沉稳的中年修士正盘坐在一处极为幽暗的山洞深处,修行之间,周身血影滚滚,其中一头妖虎模样的厉鬼,目露怨毒之色。
此头鬼物在张承泽身边有游走了几圈,见对方似乎一无所觉,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勐扑了上去。
然而刚靠近一丈之内,他忽然张口,朝其一吸,竟在瞬间将这头鬼物吞入腹中。
下一刻,整个人在刹那间勐然涨大了起来,体表出的血管宛如蚯引般不断地蠕动着,他双目圆睁,满是血丝,而这时余下的数百道血影发出了惊嚎之声,扑咬而上,撕咬着血肉。
只不过当每一道血影撕咬下一口时,从伤口处就立马涌出了十余根乱舞的血丝,扎穿了血影,将其扯了过来,融入血肉之中。
如此反复之下,张承泽浑身早已没有半块好肉,流出的鲜血将周身丈许方圆的地面染成了黑红之色,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在山洞之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有些疲惫地睁开了双眼,见洞中再无半道血影,嘴角不禁咧开来。
“这《赤鬼补元》中赤鬼噬身之法果然不凡,不枉我辛苦多年,如今终于到筑基后期了。我根基已成,来日金丹可待!”他赤身站了起来,脚踩着白骨还有腥臭的血泥,握拳咬牙一副极为用力的模样,开口说道。
而后从口中不禁发出了桀桀的狞笑,笑声从小到大,从平静到癫狂,回响不停。
两盏茶之后,张承泽方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笑够了吗?”忽然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透过了阵法,传入洞中。
闻声,张承泽二话不说当即跃入了洞中一方水潭之中,欲施展水行遁法,借地底水脉离去。
只不过他刚潜入不过十余丈深,底下早已化成了玄冰,且正不断往上蔓延。冰寒之意令他神魂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不得已之下,张承泽从潭中飞出,而后朝着洞顶处一撞,只见其中竟然有一条直通山顶的隧道。
他疾驰而起,然而刚一现身,两头身形七八丈高大的巨虎正凌空俯瞰着,竟都是金丹期的大妖。
两头大妖二话不说,张口喷出了一团寒气,瞬息间将其笼罩住。
张承泽所施展的血光护体灵罩,好似鸡蛋壳般化成了冰块,寒意不绝,将肉身也给冰封了起来。
而后其中一头寒山虎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张承泽整个人便飞数十丈之远,中途不知撞断了多少棵大树,最后在地上翻了十几圈,将一方偌大的山石给撞着四分五裂。
乱石轰然倾塌,将他给压在了里面。
‘咦!’在旁掠阵的另一头寒山虎惊讶了一声。
“区区一个刚进阶后期的人族筑基修士,竟能在我两寒气之下安然无恙,怪不得能击杀我族后辈,定然还有极为不凡的护身之物。”另一头寒山虎喜道。
不过在这两头大妖话语还未落下,在那乱石堆中勐然有一道血影激射而出。
只见舍去了双腿以施展《血影遁法》的张承泽,周身血雾滚滚,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在此秘法之下,一个筑基修士此刻所施展的遁速竟然不亚金丹修士。
两头寒山虎亦随之紧追而去。
……
……
这一日。
张世平忽然动弹了一下,翻手取出了一枚血色玉简,一拿在手中,此玉便从中间裂开,将那‘泽’字也分成了两半。
见此,眼底神色澹去了几分,叹声轻道了一声:“终究是锋芒太露了,不知藏拙于巧,用晦而明之理。”
不过叹息过后,他用力一握,将手中的玉简碾成玉粉,随手扬去。
时间漫长,且不急于一时。
还有两千年足以等待,在此期间族中应能再出一两位值得培养的后辈弟子。
近七百年的岁月里,他已经眼见或是耳闻过各个宗门、家族中不知多少小辈,可成元婴者连一掌之数都没有。
张承泽这种心有不甘,用尽诸般手段的后辈,终究也不过泯于众人,殒于半途之中。
玉粉散于风中,很快便又与沙尘相融,消散无踪。
张世平便已不再关心,他低头望向身边的青铜灯,并指伸向了那已然漆黑如墨的灯火。
手指一碰触,一股阴冷寂然之意顿涌上了心头,将体内因为蛮古气息所带来的冲动浇灭了去。
“或许这才是生于阴冥黄泉之地的无墟之火吧。”他心中似有所悟。
以往那毕方之火也好,还是金乌阳火也罢,都未能与之完全契合。
若不是历经了二十四年蛮古气息的蕴养,这青铜灯恐怕也不会真的诞生出无墟之火。
初闻此火之名时,还是在海、妖两族攻伐远霄城前,从那位自称是虎龙真君的修士口中。只不过此人出现之后,便再无半点消息。
在渡羽的允许之下,他曾进入远霄城的大阵枢纽之地,查阅了当时入城的所有元婴修士,然而却一无所得。
大阵都能在无声无息间将那位青鹏尊者的气机捕获存录下来,可却连无法留下对方的丝毫踪迹。
自此张世平也就熄灭了将此人找出来的念头。他已然将此人与那位借火鸦毕禹身躯转生的青年修士挂钩上了,指不定是哪一尊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甚至上古之后已然绝迹的大乘修士化身也不无可能。
他心念一动,那炎陨万灵塔从头顶百会处飞出,迎风渐长,化成了一尊丈高的赤色宝塔,落在了身前。那无墟之火蓦然暴涨了起来,将四周的蛮古气息尽皆引燃。
几声铿锵清脆声响起。
塔身上盘绕着那一条银色锁链,瞬间显化而出。
此链一出,这些暴涨的火焰顿时朝其狂涌而去。经过了这些年的祭炼,这条锁链其中一环已化成了半黑半银之色,有种实质之感。
这条锁链足有数千环,且随着他不断地以《拘灵化元术》融炼各类生灵的精血,还会再度增长。想要将其完全由虚化实,不知还要再有多少年时间?
一想到此点,张世平便不禁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