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平轻哼了一声,将那天雷强行拘于掌心之间,并未直接打散,反倒是随着《五彩琉璃身》的运转,将其中所蕴含的灵气缓缓纳入躯身。
一时之间,他肉身宝相,晶莹剔透如琉璃般,散发着莹莹灵光。
只不过这时张世平无暇分心,立即凝神专注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在他识海中忽有瓦釜雷鸣巨响如潮水般一阵大过一阵,欲将元神撼动炸裂。
这与昔日修行《换元术》所忍受的神魂撕裂,两者痛楚相若。只是与其他金丹修士相比,他对此却早已习以为常了。
在这神魂撕裂的剧痛之中,他紧守心神,将这第一道天雷灵气炼化。
这婴劫威力介乎于金丹与元婴之间,分化阴阳两式,又有三重九转。
这一道天雷看似声势磅薄,但实际上也就堪比一位主修雷法的金丹后期真人一击之威。
不过与之不同的,天雷中虽带有破灭之意,但又隐带着一股生机。
正如惊蛰时节,天地之间阳气上升、春雷乍动、风雨徐来,万物生机盎然。
依着玄远宗前人所述,天雷为阳,至大至正,而阴雷无形,最是难以防备。
不过若是渡劫的金丹修士肉身强横,神魂无缺,自可将其当做天地间罕见的淬体灵物,作为后续累蓄力量。
这等事在正阳宗王老祖所赠予张世平的玉简中,是从未提及过的,而在其他元婴所创建的宗门中,多半也无此记载。如今南州之中也就只有玄远宗这等从上古之时到如今,既出过大乘渡劫合体等高阶修士,洞虚化神元婴也未曾断绝过,如此传承久远的宗门圣地中,才能将天雷从头到尾剖析至此。
否则寻常金丹渡劫,看到天雷的第一个想法,恐怕不是驱使法宝,就是催动阵法来抵御,哪会如此托大地以肉身硬接?
而这点,直到张世平决定渡劫了,在途中青禾才告诉他的。
在上古时候,对于一个宗门而言,元婴多寡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可如今整个小寰界修行环境已变得越来越差,指不定哪一天连化神也绝迹了。那元婴便是世间绝顶,因而这渡劫时所需注意的信息,其价值就不言而喻了。
如此过后了十余息,张世平将拘在手心中的天雷灵力,只来得及半数炼化入体的时候,那漫天的劫云就又疯狂地涌动了起来,无数银紫色掺杂的雷蛇在其中穿行,而后倏忽之间,那劫云中竟落下了数以千计的雷光,朝着石峰岛峰顶肆虐而来。
从远处看去,这诸多落雷汇聚,好似一个漏斗一般,将石峰岛团团围住。
而在之前,张世平见雷蛇翻涌之际,他也不再纠结于手中的天雷灵气还未全然吸收,右手当即猛然一握,这道天雷便炸成万千道灵光。
只是这些灵光还未黯淡,便在天空中的滚滚雷云吸吮吞食下,所有的灵光皆调转了个方向,升空而起,与后面刚落下的天雷碰在了一块。
而后张世平衣袖一挥,数道青光从袖口激射而出,斜飞入天。
只见四把青霜剑青光漫卷凝成一头七八丈高的青灵狮子,紧接着又有数以百道的黑炎从石峰岛中飞起,缠绕在灵狮体表,它朝天咆哮了一声,一时之间竟压过了雷霆那轰隆隆地巨响。
盘坐在阵法中的张世平不发一言,继续闷声将自身法力不断地灌注在那青霜剑中,使得它所化形的青灵狮子愈发地威武起来。
青灵狮子在张世平头顶数十丈高的半空处,它随口一吐便是数十道清辉剑芒,与那落雷交击在一起。
奈何剑芒威力虽盛,但天雷一波接着一波,犹如海啸般覆压而下,
而在底下的张世平神色凝重地望着天空,个人之力与这天地大势比起来,显得实在有些渺小了。
……
……
在远处两团祥云飞来,在劫云边缘处停了下来。
老狻猊懒散地伏坐在云上,满脸玩味地对着青禾说道:“你我闲来无事,不如来打个赌,就赌那小子能否结婴?”
“赌注呢,是灵丹妙药还是天材地宝?”青禾说道。
“以你我如今的境界,在小寰界中哪还有什么灵丹妙药和天材灵宝能入眼的?我若赢的话,想借贵宗《太玄真解》一观,你若赢的话,我灵兽一族的传承荒古秘术《三梵圣功》也借你一览。”老狻猊说道。
“三梵圣功?这门功法不是早随着梵圣真片流散在外,而残缺不全了吗?这种事情我很早之前就听敖纪提起过,你这老狮子想诓我不成?”青禾说道。
“蛟龙一族游离在我妖族之外,自立为海族,有些事情它们当然不清楚。这梵圣真片流散在外自然不假,但其中所记载的三梵圣功,早有备份在我狻猊一族所在的万丈海渊中,并不曾遗失断绝过。我等几个老家伙想重新集齐梵圣真片,不过是因为这东西是我妖族传承信物,流失在外终究不妥!”狻猊解释道。
“其实老夫也想看一看这《三梵圣功》,到底为何能被称为妖族的荒古秘法。只是老夫近来学着修身养性,顺道把赌给戒掉了,就不占你便宜了。”青禾悠悠说道。
老狻猊听后,轻哼一声,抽了几口烟,吞吐了起来,然后看着远处万钧雷霆正在石峰岛上乱舞。
“咦,那小子既然将白马寺的琉璃身修炼到这般境界,白马寺年轻一辈中也少有修士能修行到如此地步吧。不过没有修行明王体,恐怕还有些不够看。秦风不是抢了白马寺的前几层的明王体,也不知有没有将其传授给他?”老狻猊笑道。
青禾不发一言,没有搭理那老狻猊。
过了半响,只见远方天雷之中,青灵狮子身形愈发地虚幻了起来,整座石峰岛蓦然间升腾地滚滚地金光焰火,与那生生不息的银紫色天雷,两者相撞在一块。
而在石峰岛上,顽石炸裂,林木化为焦炭,到处都是天雷散落下的狼狈景象。
张世平趁着阵法为他争取的片刻喘息机会,毫不迟疑地翻手取出一玉瓶,将瓶中的那一滴万年灵乳服下。
灵乳所蕴含的磅礴灵气顿时在体内化开,张世平整个肉身猛地胀大数分,眼耳口鼻各处穴窍皆溢出鲜血,又随着灵气鼓荡而飞快地化为道道干痕。
这些动作都落入了老狻猊眼中,它见青禾面色凝重,不搭理自己也不管,就在一旁喃喃自语:
“肉身算是锤炼得不错,法力也还行,倒是这小子神魂似乎有些奇怪。这专攻修士元神神魂的阴雷竟对他毫无作用。我听说秦风这个后人只是三灵根资质,也不是什么上等的神体灵体,神魂怎会这般强横,倒是让我想起了萧成武那家伙,当真是奇怪!青禾,那小子法力快枯竭了,要坚持不住了,该是时候服丹药了……”
“安静点,再聒噪那你也别怪老夫在你族中小辈渡劫时候,动一动手脚了。”青禾沉声说道。
老狻猊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继续抽了几口幻罗烟。
而在岛上的张世平此刻则将心神全然放在了渡劫上,他把体内万年灵乳所化得灵气强行驯服后,又果断地祭出了炎陨万灵塔,且反手之间取出一张金光闪耀的灵符。
那六丁六甲灵符溃散成点点金光,被张世平一口吸入,而后只见他全身忽有金甲凝现。
而那天雷似乎一时半会攻不破离地焰火阵所化得金光火焰,天空中原本凝滞不动的劫云,又渐渐地翻涌起来,且又开始聚引天地灵气。
张世平见状,当即催动黑印将阵法散去,那金光火焰便如一个半圆地泡沫般,砰的一声炸开,化为一圈细长的金光,朝着四方波散而开。
那天雷再无任何阻挡,轰隆隆地落下,张世平召回剑身灵光暗淡的青霜剑,护身周身,手托着一尊宝塔,整个人化为一道金光,在这犹如银河直落九天的雷霆之中,不断地腾挪闪避,躲闪不及时才将其硬抗下。
不过与此同时,这劫云也不在汇集四方灵气。
又过了盏茶时间,天空中劫云终于淡了起来,不再是那黑压压得模样。
转而高天之上,在那劫云之中,多了些许五光十色的星星点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灵光多了起来,化成一团又一团的五彩祥云,渐渐地连成一片,化为一片方圆百余里地的五彩霞光。
霞光变幻不定,又伴着风雷声,在不断地流转,最后宛如龙卷一般。
在这灵气风眼之中,狼狈不堪的张世平,本能地将这精纯灵气炼化,滋养着他已只残留些许法力的肉身。
这些无比精纯的天地灵气,张世平只需将其稍微炼化一下,便轻而易举地化为自身法力。原本已快枯竭的金丹,在一两个时辰后,就又重新充盈起来。
不过这道灵气旋涡,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不断地贯注着,直至最后一缕灵气。
而这时,张世平整个人所在的石峰,已化为一颗方圆里许的五彩光球,隐隐传出砰砰砰,犹如心脏的跳动声。
在光球之中,陷入寂灭不定之中的张世平,本能地营魄抱一,无离无分,如胎中婴儿般重新体会着专气致柔的奇妙之感。
慢慢地,从这光球之中散发出一股清香,霎时间传遍附近百余里方圆,且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这股清香,使得那些未曾踏入修行的寻常飞禽走兽游鱼沉醉在原地,但是这对于那些妖兽而言,带着一种莫大的吸引,那是从血脉深处上来的贪婪。
不过老狻猊拿下烟斗轻敲了敲。只见烟气滚滚绕着石峰岛,将其围了起来,独挡了那些寻常妖物的去路。毕竟此地有青禾在,这些小妖若敢登上石峰岛半步,无异于找死。海中妖兽虽多,但能少死一个算一个。
光球四周五彩流转,可从中除了传出砰砰砰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青禾与老狻猊两位也不着急,各自坐于祥云上,静静地等着。
这一坐,便过了十日之久。
在这一天,从石峰之中忽传来一声黄钟大吕般的声音,那五彩光球不知何时裂开了数百道或宽或窄的裂缝,一道赤红光柱直冲云霄,在云间所化一尊周身闪烁三色灵光的百丈人影。
只见这巨人一张口,天地间滚滚的灵气便汹涌而来,涌入这光影之中。
青禾面露喜色,翻手扬处千余颗耀动这赤红灵光的上品火灵石,其中又夹杂着百余颗木属性、土属性的灵石,皆碾成粉末,化为精纯灵气朝着那人影而去。
原本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随着鲸吞下海量的灵气后,五官慢慢地清晰了起来,直至最后与张世平一般无二。
“谢过老祖。”百丈高的人影隔空朝着青禾所在的方向略一鞠躬,而后光华凝聚,化虚为实,变成一尊三寸高的小人,轻轻一晃,便从高空之中出现在石峰岛上,而后从张世平天灵盖上,没入肉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