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丹言笑晏晏地走了过去,伏在铜棺棺缘边上,伸出手来用指甲盖轻轻地从这火尸脸颊划过,眼中却有些悲色地说道:
“大哥,今日可真是危险,你也体谅下小妹,早些放弃了吧,何必死死撑着一口气呢?太祖已经老了,时日无多,我们易家终究要再出一个元婴修士来挑起大梁。你看宗门的那几位真君老祖,他们几个早就被红月尊者吓破了胆,既想从蛮域边境回来,心里又忌惮着,生怕红月尊者在大限将至前,寻个缘由发难清算旧事。缥缈谷这两三千年来底蕴耗损了太重,想重新立足南州,与他们四宗同起同坐,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来。”
棺中火尸听后,双目圆睁,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似欲发狂了一般,身上的那一层赤红带金的毛发上,蓦然有火焰腾腾冒出,而那缠绕在周身的银白细链上灵光流转,光芒之中各种各样的冰蓝符箓显现,与棺木四角所汲取来的怨火煞与蛮古气息,三者汇融在一块,化为幽幽灵气,从火尸口鼻穴窍中灌入。
火尸本已比常人小了三分的眼珠子,随着这幽气入体,双目充血了一般满是猩红之色,而那眼珠此刻又细小了几分,瞳孔几乎完全闭合成一条竖立细线。
火尸从喉咙中发出无意识的呜呼哀嚎之声,声音由大渐小,最后寂了无声。
而与此同时,易雪丹脸上虽带着笑,但眼角却有泪水流出,从脸颊上淌下,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她轻轻地抹了火尸双眼,对方却怒睁,不肯闭上。
见此她叹了一声,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后,面无表情地用指甲在自己右手手腕上一抹,顿时鲜血涌出落在火尸口中。
火尸不断地吸食着,但从易雪丹手腕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却仿佛没有止境一般,那些尚来不及吞入腹中的血液从它嘴角流下。
不久之后,棺中的血液竟已缓涨了六七寸,没过了火尸耳鼻。
而此刻易雪丹脸色已是惨白如金纸,而她却似无所觉,再翻手吞入一枚猩红灵丹以后,便再继续催生着血液,丝毫不顾自身情况。修士激发自身血气,本是一种极其正常的小手段,不过若是像易雪丹这般在短短的时间内,催生数百斤鲜血,便是金丹修士也有些扛不住了。
直至血液完全没过了火尸后,她方才合棺盖上,而后翻手取出一枚紫红灵珠,一把将其捏碎成粉。
她将那手上的粉末朝前轻轻一吹,玉粉落而未散,浮在空中,缓缓化为一道人形模样的轮廓。
那道以玉粉凝聚成形的人影,双唇上下张合,传出一道空无寂寥的声音,在整个山洞内传响了起来,“雪丹,是四柱纯阳尸终于炼成了吗?”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易家元婴老祖易夑。他真身尚在数十万里外的蛮古边境,但是通过这颗由经特意炼制过,与其神魂相通的鸱吻火灵珠,化身显现于此。
只见他一现身,刚说完了这句话以后,便借助着鸱吻火灵珠自身所携带的吞火神通,将整座山洞之中弥散的火煞灵气,还有从熔岩河中无端激荡卷起的怨火煞气,尽皆吞入腹中。
不过一息工夫,本来虚无模糊的轮廓,竟然凝为实体。
这时他抬起来手来,将一道迎面飞来的青芒流光轻而易举地捉住。
‘铛’的一声脆响,金石交击之声回荡在山洞中。
而易夑手中的那道青芒散去,露出了真容,赫然是一把泛着冷光的三尺青锋剑,剑尖正对着他眉心,不过寸许远。只是他手也像是那经过千锤百炼的铁石之物,紧紧地箍住,长剑便再也进不得分毫。
此刻那熔岩河之中还不断地翻涌出火煞,急速地没入了易夑体内,此人气息不断地狂涨了起来。
而山壁前,一人从中浮现,缓缓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去而复返的张世平。
只是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没有选择再出手,也没有立马逃离此地,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将这海量的怨火煞气吸纳进去,数息后终达至元婴境界。
“玄远宗青火谷张世平,拜见易前辈。原来雪丹道友真是缥缈谷门人,我还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的呢。”张世平不急不缓地说道。
易夑淡淡地看了张世平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将最后一缕火煞灵气吞纳入体后,方才将手中的青霜剑扔回。
只见青光一闪,张世平顺势接过青霜剑,剑花一挽,散去余劲,这才将其收入体内。
而后张世平缓缓飞落,站在岸边隔着十余丈,与之相望。
地脉熔岩河中火煞灵气依旧在翻涌着,不过这些灵气都聚集在易夑四周,附着在身上,一副赤红鳞甲在他身上缓缓成型。
张世平感受着周身半点灵气也无,全然被对方操弄了去,心中暗自惊叹道:“不愧是已结婴两千两百余年的老牌元婴真君。”
虽然如今在张世平眼前的只是易夑一具借助鸱吻火灵珠显现的化身,但这一手操控天地灵气的本事,已是绝大多数元婴真君所不及。
易夑打量了张世平几眼,颔首点头,神情似乎很是满意,又有些可惜地说道:“张世平嘛,当真不错,不过要是是我缥缈谷弟子就好了。看你这模样,不知此次来的是秦风还是玄远宗的哪位道友,还请现身一见吧。”
张世平四周忽有灰蒙蒙的雾气显化,而后一具青玉骸骨缓缓走出。
下一刻这些雾气在眨眼间就凝成了一副黑甲,从头到尾将这青玉骸骨包裹住,一股极为厚重的气息从骸骨身上发出,隐隐有海浪翻涌的感觉。
那黝黑面甲下,两点黑红色的光点乍现,如有火焰般跃动着。
“玄阴体纯阳尸,又是血脉亲缘,看来易道友是想炼制那鬼东西吗,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教训还不够吗?”青禾叹声说道。
张世平一听那玄阴体纯阳尸,不禁多看了棺身的易雪丹一眼,只见对方也回味过来,脸上更是惨白,眼中露出一种难以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