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连串脚步声,在阴暗,冰冷的宫殿里面回荡。
窝在一角,瑟缩成一团的张让抬起头来,询着声音看过去。他身上的衣裳,都已经变得无比的脏乱了,任谁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可能将现在的这个人与过去的张让联系在一起。
以前的张让,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趾高气昂,站在别人面前,一下子高出了别人一截。现在则是像是乞丐,凄凉仓惶,眼中更是一片的黯淡。
听到声音的他,眼睛里面总算多出了一点光彩。只是一点而已,过去的几日中,他曾经无数次希望有人发现他,救他。可惜,最后那一些希望,全部都变成了失望,以及现在的绝望。
没有人会发现他的。
在皇宫当中,若论谁的掌控力更强,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刘玄。被这样关起来,再由羽林军守卫,张让真的不知道有谁还能够进到这里面来,还能够发现他。
再加上表面上光鲜亮丽的皇宫,其实里面也有许多荒废荒僻的宫殿。这些宫殿,都被称为冷宫,平日里面鲜少有人到来。
如果有妃子失去了宠信,被打进冷宫,也意味着人生的结束。她们进入了冷宫之后,比那些宫女还不如,整个如同生活在一处被人遗忘的地方的鬼魂。
皇宫里面,究竟有多少的冷宫,多少被打进冷宫当中的妃子,没有人知道。正如张让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在皇宫里面的哪一个位置,又是身处在哪里。
现在啊,他只不过是希望有奇迹出现罢了。
等到来人完全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张让一愣,旋即,狂喜占据了他的整个面容。
希望,他等待的希望来了。
他惊喜的站了起来,因为不敢置信,还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在发现不是幻觉之后,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郭胜!太好了,是你啊!快点救我出去。”朝前走了几步,张让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
被幽禁在这处冷宫的他,挣扎过,每一次的挣扎,都给他带来了身上的一些小的伤口。那些守在外面的羽林军士兵,下手可是丝毫不手软,除了没有把他打死之外,该遭受到的伤害他都遭受过了。
对于前路的迷茫,安全的担忧,也无法好好的去休息。还有是,这几天,他的吃喝,都仅仅保持在一种最低限度当中,只能够保证让他不被饿死罢了。
现在他的身体无比的虚弱,嘴唇干裂,整个嗓子眼火辣辣的。如果不是郭胜的到来,张让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够撑得多久,还能够在这里活多久。
幸好,郭胜来了。
喘息了一会儿,张让站住了身子,不至于这样的倒下去。
没有得到回应的他,抬起头来,看着郭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再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心里面,刚刚出现的欢欣,骤然变得低沉。
郭胜现在正在看着他,没有以前的那种温和与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十分冷淡的,鄙夷的,像是他以前在那些小太监面前的,表现出来的,看向那些小太监的时候正是这样的一种眼神。
对啊。郭胜怎么进来的?
惊喜过后,张让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被刘玄关在这里,守着他的,在外面看守他的,是羽林军的士兵。所以,郭胜怎么进来的?看守他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放任他进来。
还有站在郭胜背后的那两个太监,一名太监手里面拿着的那一条白绫,一名太监双手端着托盘上的酒,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什么。
越想,张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到后面,几乎是一片苍白。他想到了,郭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能够站在他的面前。
唯一的答案,是背叛,郭胜背叛了他们。
难怪,难怪他们的计划竟然会失败。原来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人是叛徒,所以才没能杀死刘辩!反倒是他被抓到了这里来。
“张让,你也有今天啊?”郭胜笑着,看着张让,胸中直抒出一股畅快。
现在的张让,可是太过于凄惨了。脸上一片的血污,说话之间,还可以看到他少了一颗牙。眼眶处,还有淤青,让他变得无比的滑稽。配上胡乱散落的长发,粘结于一块的发丝,让张让看起来,真的和宫外那些乞丐差不了多少。
谁会想到张让有这样的一天?郭胜没有想过,因为在他们这些中常侍之中,也是分层级的。
像是张让与赵忠,还有蹇硕,是属于他们十常侍当中,权势最大,最得到陛下信任的三个,是属于第一层级。平日里面,其他的如他这一样的中常侍,也必须让着他们,敬着他们,否则也不会比得罪他们的那些官员好过多少。
现在啊,终于的彻底调换过来了。
往日需要他抬头去看的张让,现在抬头看着他,近乎仰望。加上那什么都不如的样子,哪有以往的一点痕迹在。
张让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可以听见心里面破碎的声响。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想到了过往那一些在争斗中死去的太监,他便觉得不寒而栗。
曾经他为了向上爬,背地里,用了许多办法,将碍他路的人,全部都给清除掉了。那时候还不会觉得什么,当现在面对着一样的情况的时候,他也害怕了。以前那些败在他手下的大小太监们,失败以后的下场,闪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一急,张让扯开嗓子用尖锐的声音喊叫道:“郭胜,你,你不能这样做。”
“过往我也是待你很不错的,你不能够这样子忘恩负义啊!”
“忘恩负义?”郭胜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灿烂,他可不记得张让对于他有过什么恩情啊,有的只有那些指使着他,指派着他的劲头存在。
那个时候,他这个中常侍,可是和一名小太监差不了多少的。在张让面前,哪有什么面子,尊严可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他都还得笑着面对。
终于,他找回了场子来,张让也要为过往所做的一系列的事情付出代价。当然了,张让不可能像他一样,还有复仇的机会。
他可是不会放过张让的,只有张让死了,他才能够活下来,取得皇后娘娘的信任。从他选择到皇后那里去,坦白一切的时候,那个时候注定了,他要与原来的团体一拍两散。
“你…你…”手指着郭胜,张让的嘴唇颤抖着,向后退去,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够让他得到一些安全感。
看到张让的这副模样,郭胜多出了些猫戏老鼠的心思,轻轻的哼了一声,“哼。原来你也会知道怕啊?”
“现在跪下来,或许我还有可能留你一命呢。张常侍。”特意的在后面的常侍二字加重了语气,郭胜笑呵呵的等着张让的回答。
“你…”张让脸色一阵变幻,颓然的叹了一声气。
他知道郭胜是在戏弄他,可能跪下之后,也不可能放过自己。可,那又如何?有救命绳索垂下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上前去抓一抓的。
万一,万一呢?
至于尊严,面子是什么东西,张让也都不管了。在还是一名小太监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些东西,也不看重这些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只要活下来,活下来了跪下算什么?
“扑通”一下,张让跪了下来,双膝磕碰在地面,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哈哈,你也有这一天啊。真是,真是,太让人可怜了。”郭胜大笑起来,笑声充斥周围。
他真的十分的开心,看到张让跪下的时候,内心由衷感觉到了一阵舒爽。爽!爽透了,无比的满足。
张让低着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心里面不断对自己说着。“只要能够活下来,活下来,等出去了,现在郭胜在他身上强加的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双倍奉还。”
“哎呀,张常侍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跪下了?”郭胜疑惑的挠挠头,故作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张常侍跪下的?人还是要有些尊严的嘛,至少,应该有尊严的去死。”
咬着牙,张让的牙齿厮磨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他最不想听到,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到来了。在他跪下之后,那一线的希望,万一,彻底的断绝。
翻脸不认人。这一招,张让也是熟练掌握的,却不想,有一天他也会被他熟练掌握的一招给糊弄。
“看在我们旧日的情谊上,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吧。是喝毒酒?还是上吊?”郭胜缓缓说道。
张让沉默,试图用沉默来逃避。
“毒酒吧,是酒,喝下去会很舒服的。“同”就是死的样子不太好看,不过,我会让人帮你整理整理仪容的。”
“上吊吧?哎呀,好像死相也不怎么好看的样子。不过胜在简便,也不会麻烦别人,你说呢?”
“同样都是死,你就将就着挑选一个死法吧。还是,打算两个一起来?这样想一想,似乎也挺不错的样子?”郭胜问着,却分明是自问自答。他可不认为张让这种人会挑选一个死法来,到头来,还不是得他帮张让选?
“郭胜,你这个贱人!”怒吼一声,张让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子朝着郭胜扑来。
要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不可能让郭胜好过!
郭胜退后一步,示意着旁边跟着的两名太监。他特意带着两个亲信来,为的不是什么,就是预防现在的这种情况。
这两个太监,可是跟在他身边,身体最好,力气也十分大的太监。不管张让会不会反抗,还是挣扎,都没有用,一样逃脱不了死亡。
张让必须死。
两名太监冲了上去,一人抓着张让的一条手臂,将他整个人按压在了地上。其中端着托盘的那太监,因为着急,放下托盘的时候不小心将酒瓶给翻倒了,酒液横流。
“这可真是省了大功夫了。”有些遗憾的郭胜自语道。
现在老天已经替张让做出了选择,在毒酒撒了之后,剩下的只有那条白绫了。
“绞死他。”
张让不断的在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身体极度衰乏的他又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两名身体健壮的太监?就是他年轻的时候,可能也没有办法挣扎开来。
在他绝望的目光下面,一条白绫,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咽喉处,并向着后面,猛的一拉。
“狗咬狗。”烽火戏诸侯在外面轻道了一声,看见张让被杀死了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现在事情变得容易许多了,在何皇后下定决心诛杀十常侍之后,整个洛阳城,皇宫当中,不会再有变数。
烽火戏诸侯可是查过资料的,历史上之所以何进没能诛杀十常侍,不是因为何进不想下手,是因为十常侍有着何皇后的庇护。因为何皇后的庇护,才会导致后来的一连串变故。
母性啊,母性使何皇后做出了庇佑十常侍的选择。为了皇子辩登基后,朝中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还需要另一方势力来相互的抗衡。
十常侍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太监的身份,使他们最为忠诚于皇家。除了依靠皇家之外,十常侍再无可以依靠的人了,别说朝堂还有那么多人想要杀死他们。
因为这样,所以何进没能第一时间杀死十常侍,反倒是被十常侍利用机会给杀死了。也造成了整个朝堂的混乱,让董卓有机可乘,另立新帝。
现在十常侍主动出手,对象还是他的师弟,何皇后最为宝贵的刘辩,那便是动了皇后的逆鳞了。这样一来,何皇后也不会依照历史上那样,再去庇佑十常侍,她会做的,是用坚决的手段,将十常侍给彻底的消灭。
现在,给何进送的诏书应该已经出宫,到了何进的手上了吧?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无比的简单了,消灭掉十常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