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入了夜的洛阳城中,一户民居的屋顶上响起了清脆的响动声。
那是瓦片被踏动,所响起来的噪音,从第一下开始,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急促的声响。在这个入了夜,洛阳城中平民显少有娱乐的夜晚当中,当他们都进入了睡梦的时候,这一连串的多余的声音,惊醒了他们的睡梦。
只不过,刚刚耳朵里面听到这瓦片的响动的时候,等到这间民房的屋主隐隐的烦躁,快要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声音又消失了。嘀咕了几句,翻了一个身,在重新恢复安静的夜晚当中,屋主又重新的睡了下去。
“踏踏踏。”这瓦片的响动声,在这里消失了之后,又出现在了相邻的民房上头成了静谧夜晚当中最不和谐的声音,只是它消失的速度很快,只不过是一二十秒之后,声音就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民房的屋顶上头。
这是一名黑衣人,他仿佛在躲避着什么,眼皮子隐隐的跳动着。因为黑色面巾遮蔽着他的一边脸孔,所以并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表情如何,却能够从他这如此匆忙的脚步声听得出来这一分的急促。
在洛阳城中,入了夜之后,街道上并不是一片空荡的。除了更夫之外,还有那些巡城的士兵在守卫着洛阳城的安宁,除了一部分人能够在这个时候的城中自由行走之外,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是宵禁的时间。
一切异常的声响,异常的人,都会被巡逻的士兵注意到。就算是城中居住的平民百姓,都会被诘问,收押到牢狱中,等到隔天确认无误才能被放出来。尤其是最近的一个月,洛阳城中的这种巡逻变得越来越频繁了,密度也变得很大,不知道为什么,就连一些官员外出,都会被士兵拦阻下来,不管他要到哪里,都会有士兵送他回去,并记录在册。这便是意味着另一种监视,所以就连能在宵禁之后自由行走的官员富绅,渐渐的也不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了,就算去哪里要回来,也会直接在别的地方过上一晚。
就比如倚翠阁,原本只是这些人看看歌舞,听听小曲儿的所在,最近也做起了如同客栈一般的生意。并且还做得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不管再如何密集士兵巡城,总会有疏漏,那些巡逻的线路,在有心人的眼中,就成了规避他们的东西。对于这名正在一栋栋相邻的民房屋顶奔跑的黑衣人来说,那些巡逻的士兵并不是他所担心的,他只需要不让自己的速度慢下来,不踩塌瓦片将脚陷下去就可以。
现在的这个区域,是巡城士兵已经巡逻过的,刚刚巡逻过,在短时间之内也就不会从来一遍。这也是黑衣人为什么往这里跑的原因,他后面跟着一个追杀他的人,在这个时候。如果在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他也就真的死了。
不断有风迎年刮来,将他裸露出得半张脸打得冰冷无比,都变得麻木了。就连他的眼睛都不自觉的眯了起来,直视着前方,突然的跳起,跨过中间的空隙,到了另一栋屋子的屋顶。
不断的奔跑,一刻都不敢去停留,只听见到了自己喘气的声音。整个夜晚,在黑衣人的眼中是如此的孤寂,他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除此之外,那延伸出去的黑暗之中,再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但就是这样,才如此的可怕,让黑衣人感恐惧。
隐隐的恐惧,蔓延到骨子里面,直达心扉。像他这种在黑暗里潜行的黑衣人来说,黑暗就是他的一方天地,任他随意的停留,行走。可在此刻,黑衣人却分明觉得,在这以往能够赋予他安全感的黑暗当中,让他不能够再安心下来,总觉得那一些夜色覆盖之下,有其他的眼睛在看着他。
他借着夜色隐藏下来,那人也隐藏在夜色当中。这一次,夜的黑并不选择帮助他,而是将他摒弃了,置身在追杀着他的那个人的眼中。
心脏不断的跳动着,因为不断的奔跑,血液在奔流,呼吸也变得快而急促。背上更是汗流浃背,除了这因为长时间的跑动之外体温变高了之后再也不惧冰冷,再也没有其他的好处了。
“他究竟在哪里?”黑衣人的脑袋轻轻的侧着,用眼睛的余光扫向身后,仅仅几秒之后就转了过来,但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也已经足够他去看清后面的景物了。
黑暗,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空旷,除了空旷还是空旷。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任何的人影存在,那追他的人究竟在哪里?
他看不到,也不知道,如果换成是别人,那么此刻或许已经觉得安全了。可是他这种刀头舔血之辈,在黑暗当中追猎的猎物之人,绝不会相信对方就那么简单的被他甩掉。
因为对方很强,强到他们这一个小团队,洛阳城中的暗桩,五个人在骤然遭遇之后,就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至于为什么逃?那是因为他必须将消息传出去,就算他们是玩家,复活的时间也足足有一天。就是平常消息一分钟的延迟,都有可能出现无法想象的结果,如果晚上一天,那黑衣人真的不知道他们在洛阳城中布下的这张网络最终会被撕扯成什么样子。
他们得谋划啊,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问题的,因为一旦出现纰漏,那么一连串随之而来的变故,是几乎不可阻挡的。因为这里是敌国,敌国当中,有哪里有他们的容身之除?之所以不被人察觉,那是他们隐藏在黑暗当中。如同一只老鼠躲在臭水沟里面,构筑着自己的网络。如果暴露在阳光底下那么这张网络就会无所遁藏,更不用说他们的身份了,那是不管原住民,还是汉朝疆域当中的绝大部分玩家都会同仇敌忾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够死,最起码不能够死在这里。既然选择了潜伏,那么他就得成为一只老鼠,成为一只蟑螂,拥有强大的生命力,不在达成目标之前,不论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当其他的四名同伴被杀死的时候,他没有迟疑,选择了逃跑。这并不可耻,因为换成是其他四名同伴的任何一个,也都会同样的去这样选择。骄傲是什么东西?为同伴报仇也不会有。只要情报能够送到,只要不泄露身上背负的秘密,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绝不会是普通人身上所拥有的大部分情感。
到了,就快要到了。只要再跨过眼前的那条空旷的街道,就到了,只要到达那里,将早已留下的记感摧毁,那么有人已经关注他们的情报就会被传递出去。在洛阳城中其他的小鹰们,也都会彻底的隐藏起来,头鹰所布下的局,也会尽可能的隐匿,整个警报级别更会随之提升起来。
在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那么轻易的找到他们了。就算是老鼠,就算是蟑螂,别人眼中丝毫不起眼的东西,如此卑微的生命,也有其存在的意义啊!
朝着面前跨出,他整个人的身体朝下坠落,在临地的一刻,黑衣人整个人的身体随之一滚,将从高处坠落的力道传递了出去,身体所受到的损伤也随之减到了最小。
这是游戏,可以有高来高去可直接跳下来可能有的损伤他实在承受不起,也就只能选择如此狼狈的姿势。事实上这样狼狈的姿势,却是最正确,也是最安全的选择,否则他也不必去记住这样的处理方式了。
立刻爬了起来,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他继续朝前奔跑。只要跑过了这一段开阔空旷的所在,那么他也就能够选择体面的死亡了。虽然死亡从来都不体面,被人杀死而没有办法去反抗,伤到敌人分毫,又怎么算得上是体面?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在他的视野当中,他准备前往的方向,突兀的出现了一道光,一刹那的光亮过后,那个人,出现了。
一身白衣,无比的飘逸,比起他的黑衣,在这黑夜中更是被人所注目着的存在。但恰恰就是这样,所以他才会有不甘心啊,他这样熟悉的黑夜,竟是在不知觉当中,就成了对方的主场,被对方所占据。
所以他刚刚究竟是在哪里?这样的一身白衣,在黑暗当中理所应当没有人会去忽略,他也应该能够看见才是。可是他没有看见,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连一丁点的发现都没有,就连他的衣角都没有办法用眼睛去触摸得到。
“真是可笑啊。”摇摇头,强行压制下心中的绝望,他的眼睛变得无比的锐利,手中的匕首也举了起来,横在身前,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下一刻,他冲了出去,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匕首变成咯一道影子。从黑暗中消失,又突然的出现,匕刃带着的寒光,朝着敌人的脖颈掠去。
可是,他却是看到了更为灿烂的光芒,占据了所有的视野,那抹青色,幽冷无比。一刹那之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黑衣人顿住了,艰难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苦笑着。他面前的那人早就已经不再了,而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瞬间的交错,他的匕首没有办法触及到对方,而对方的剑却是在他得腹部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将那里面的肠子全部撕裂,带出了横流的鲜血。
他看见了血,红色的血,出现在了他的黑衣上面,将黑衣染得通透,又一滴滴的落下,在他的脚下站着的石板上头留下了血迹。生命正从他的身上被迅速的抽离,不管多么的不甘,黑衣人的身体却只能就这样倒下去,身体贴着冰冷的石板。
石板很冰,他也会渐渐的变得冰冷,变得如同这石板一样的冰冷。嘴唇嗫嗫,他还想在说着什么,眼睛望着前方,看着那近在咫尺,只是中间多出了一个人阻挡的目标,他终于还是没有办法跨越过去。
“嘀嗒。”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刃向下流淌,在剑尖处最终成为了一滴血滴,朝着下方坠落,最终发出了这轻轻的一声因为与石板碰撞发出的响动。
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云霆回过头去,注视着身后那个黑暗的角落。嘴角轻轻的上扬,青釭剑反手朝着背下插下,便入了剑鞘当中。
黑暗?什么叫做黑暗?黑暗便是不管在光明,或者本属于黑暗之处,存在于他人所无法去看见的角落。不管身上穿着的是什么,都能够隐入黑暗当中,顺着黑暗的脉搏而呼吸,成为黑暗当中的一部分。
不是简简单单的躲藏,而是你要成为它的一部分。这就是他们这类不梦者,在现实执行任务时的状态,无法黑暗一体,等待着他们的,大多就是死亡了。
这黑衣人还算是有点意思,也仅仅就是有一点罢了。比起这黑衣人,云霆更为关注的,就是那在广宗之战当中出现的杀手楼的影子,那在前世曾经是游戏当中黑暗的主宰,第一的杀手组织,杀手楼。
几个月了?离着当初在洛阳城的时候,过去了就连云霆也不太知晓的时日了,但是一切早就变得不同,天翻地覆。而现在,剧变又将重新开始,这一次所到来的一切,又岂不是很多阴谋家所希望看到的一切?
“当然,这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吧?”云霆喃喃自语道,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张角的身影。那道,在广宗城内外,都可以看见的光影。
在黑衣人的尸体前面,他最后眼睛当中所注视的方向,也是云霆看着的那个角落,走出了另外的一个人。
“走吧。”梦神机简简单单的说道,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甩,一颗颗头颅被甩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着。
夜依旧是如此的漫长,他们也还不能够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