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安有点激动的手足无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你说的这个,确实是吓我一跳啊。”
田润叶道:“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但这招肯定好使,就是……就是我爹听了后,可能会打你一顿。”
孙少安想了一下道:“打就打吧,只要能娶到你, 我挨顿打不算啥。”
“就是到时候,你爹很可能也会打你啊。”
田润叶道:“到时候我俩就去一起说。”
“他打你我拦着,他打我你拦着,再加上我妈,这事应该就过去了。”
孙少安点头道:“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那什么时候去说啊?”
田润叶道:“就明天去说吧,你看怎么样?”
孙少安道:“行,那就明天说去。”
田润叶道:“那就下个星期天去说吧。”
“他要问我俩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咱俩就说是今天。”
孙少安点道:“行, 那就下个星期天,你还来这里找我。”
田润叶笑道:“行。”
接着俩人就互相对视,越来越近,呼吸急促,孙少安转身就跑道:“我还烧着砖呢,就先回去了。”
“你路上慢点啊。”
田润叶看他还是这样就一笑,然后就开心,幸福的走了。
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这天俩人再次碰面后,就一起去润叶家里,然后就跟田福堂说了,他俩要结婚的事。
田福堂一听就反对道:“不行,我不同意。”
田润叶道:“爸, 这回你一定得同意我们俩了。”
田福堂道:“为什么啊?”
田润叶有些不好意思的, 微微低下头的脸红道:“因为我,我……已经跟他那啥了!”
田福堂一听,一股火气就冒上来了问道:“啥?”
“什么时候的事啊?”
田润叶道:“上个礼拜天我回家的时候。”
“溷账东西。”田福堂气的就一拍炕桌站起来了,然后就转身在炕上找东西。
润叶妈一听也气的不行, 指着田润叶怒其不争道:“你,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田润叶道:“妈你别生气。”
“爸,你找啥呢?”
田福堂这时候也找到炕笤帚了,拿上后就转身,直接就打向一直没说话的孙少安怒道:“我打死你。”
田润叶一看就赶紧往外推孙少安道:“少安哥快躲。”
孙少安也不傻,一看田福堂拿炕笤帚了,就直接跑出窑洞了,嘴上喊道:“福堂叔,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同意了吧,已经不可能在挽回了。”
润叶妈也看着田福堂道:“他爸,可别把人打坏了。”
“你别拦着我!”田福堂甩来润叶妈,追出去怒道:“你个畜生,羞先人的,你干出这种事,你还理直气壮的,还不能挽回了!”
“我今天我就打死你,我让你不能信挽回, 我让你糟蹋我闺女!”
接着孙少安和田福堂就在院子里,一个追,一个跑,田润叶和她妈就一边拦着一边劝田福堂。
孙少安回头伸手道:“福堂叔,我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田福堂拿炕笤帚打他道:“我让你迫不得已,我让你迫不得已!”
四个人就这么跑了一会后,田福堂看自己也追不上孙少安,就伸手给田润叶来了一笤帚道:“还有你,看我不打死你。”
田润叶挨了一下就也跑道:“我错了爸。”
孙少安一看田润叶挨打了,就回来拉着田福堂。
田福堂一看孙少安过来了,梆梆就给了他两下,边打边骂道:“你个兔崽子,你还敢过来了啊。”
然后孙少安就又跑开,拉着田润叶一起跑。
最后田福堂实在是跑不动了,把笤帚向孙少安一扔,就站下咳嗽几声,然后喘着粗气道:“孙少安,你去把你爸碎娃给我叫来去。”
孙少安一听就知道,他跟润叶这事这是成了啊。
高兴的就点头笑道:“哎,我这就去。”
“叔,你还要啥不?”
田福堂一挥手道:“要个屁,什么都不要,赶紧去。”
“哎。”孙少安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往家跑去。
等他找到孙玉厚,把这事跟他一说,孙玉厚也很高兴,然后就跟孙少安一起到了田福堂家。
田福堂看孙玉厚来了,就他连带着孙少安一起,一通臭骂啊。
父子俩这会就剩高兴了,任田福堂骂,爱咋骂咋骂,他们俩就心里高兴,一脸笑容的配合着,只要他田福堂能痛快就行。
最后田福堂都骂累了,也知道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发泄了这一通后,虽然心中还是很恼火,也就只能这样了。
然后他就咬牙的同意了这桩婚事。
接着孙玉厚和孙少安就跟他商量婚事,他就让他俩自己回去商量去,等定好了,然后再告诉他。
到时候他不满意的话,这婚就甭想结。
孙少安父子俩一听就高兴的应下了,然后就回家操办婚事去了。
田润叶这边也不闲着,接着他二爸在1978年就回复原职了,现在都是市里一把手了,她直接就找人,把她的工作给调到石圪节中学了。
过了一些日子后,经过孙家紧锣密鼓的准备,这天终于是到了结婚的日子。
经过这么多年,田润叶终于是得偿所愿的,被孙少安给娶进了孙家。
其他人都在忙活,就何严和孙玉婷在桌上勐吃,等着新人过来敬酒。
等到孙少安和田润叶过来后,田润叶对何严笑道:“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的敬姐夫一杯酒。”
何严笑道:“这是应该的。”
孙少安问道:“这是神马意思,姐夫怎么就特殊了?”
何严笑道:“回头让你婆媳告诉你吧。”
“不过这事可他能让你爹知道啊。”
田润叶高兴笑道:“不能说,这个一定不让他知道。”
孙少安笑道:“到底是神马情况吗?”
田润叶笑道:“你就先别问就,赶紧敬姐夫吧。”
孙少安笑道:“好好好,敬姐夫。”
然后俩人就敬了何严一杯。
俩人走后,何严就继续吃。
等到一天的热闹过去,何严一家人就回家去了。
洞房里的两个人,田润叶主动的说起来何严的事情。
说到最后道:“要是没有姐夫,我们还真不一定成呢。”
孙少安道:“那还真得谢谢他了。”
“不过这个姐夫现在,我还真有点不了解他了。”
“不过不管了,这时候还说啥姐夫了……”
“啊……”面对突然扑过来的孙少安,田润叶兴奋的一声尖叫。
……
……
就在新房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时候,孙少平的心开始活跃了,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出现,让他十分的躁动,那就是他要离开这里,去寻找他自己的世界去。
这个被他搁置了几年的想法,今天再一次的出现,他就开始再也平静不下来,迫不及待的想走了。
最后他好好的想了一下后决定,再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帮少安把砖厂干的彻底稳定下来,他就走,就连去哪,干什么他都想好了,就去黄元市里,当揽工汉去。
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田润生被分配的工作下来了,让他去守烈士陵园去。
虽然他想干的是当司机,倒是他的耳朵,人家不让他当,他也就只好接受,去陵园里守墓地了。
而他这次因为他姐没有嫁给李向前,他也就没去市里看他姐,自然也就没碰到,现在已经是个寡妇的郝红梅了。
这下田福堂也就不用因为他儿子,非要娶一个有孩子的寡妇生气了。
这天孙少平看着砖厂已经开始出砖,卖砖了,生意很好,砖厂已经稳定了,他就回家去,给孙玉厚打了一盆热水后,就要给他洗脚。
孙玉厚一看道:“你要是动了离家的心思,你就跟我说。”
孙少平给他爸一边脱鞋一边微笑道:“爸,这用热水泡脚好处多着哩,咱们农村人以前不兴这个,以前也没给你好好的泡,我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悔。”
“一直没给你好好的洗个脚,泡泡脚,这回你试试,可舒服着哩。”
说完他就把孙玉厚的脚放到水盆里,然后低着头继续道:“我这一直没有勇气,跟您说我要去黄原的想法,我一想到你知道我要走的神情,我这心里就难受。”
“我就好像看到你在哭,我心里也疼。”
孙玉厚问道:“你去黄原作甚?”
孙少平道:“我去找活干。”
孙玉厚道:“出那么远的门,人生地不熟的,我和你哥咋能放心嘛。”
孙少平道:“爸,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我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我在家里待着我就是难受,我就是想出去跑一跑,看一看外面,我没见过的世界是个啥样。”
孙玉厚道:“我能想来哩,你学了文化,又回来劳动,心里难受。”
“可没办法嘛,世事就是个这样子嘛。”
“我成天看你愁眉苦脸的,爸心里也难过。”
孙少平勉强一笑道:“爸,你别难受。”
孙玉厚道:“现在时候好了,虽然劳动苦了一些,但是吃饭没有问题了。”
“外面的世界不是我们的,你出去还不是要受苦。”
“一个人在外头,有点事都没人帮扶。”
孙少平道:“爸,这你不用操心,我这二十好几的人了,我自己能管我自己,你就让我出门走几天。”
“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要也要强的去过山西吗。”
“我要是不出去,一辈子心里不能平静。”
“爸,就让我走吧。”
孙玉厚一脸难色道:“少平啊。”
孙少平道:“爸,我这出去也不是瞎逛,我要出去找活干,挣下钱来给家里箍窑哩。”
“以前没有,是因为家里这烂包光景,我不能撂下家里不管,只顾我自己。”
“如今哥的砖厂开起来了,也娶了嫂子了,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孙玉厚叹气道:“哎,你是个读书人,能写会画,你说,写能写出一只羊来,写能冒出一头牛来,有这样的好事吗?”
“就是有也不能多想,一想就该出岔子了。”
“你自己跑出去,想写个啥?”
“写个活,还是写个死?”
孙少平道:“可我要是不出去,我不甘心。”
孙玉厚道:“老话说的好,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出门在外,世事难哪。”
孙少平道:“爸,我不怕。”
孙玉厚道:“这个道理你不能明白,撞了南墙你才会明白。”
“我看你也谋划些日子了,拿不定主意哪行啊……拿定了主意,再让你回头就难喽。”
“可是你还得跟你哥好好商量。”
“哎,我老了,世事要看你们闹。”
孙少平一听就话就高兴了,笑道:“我先给你洗好脚,我就上我哥的砖窑跟他说去。”
然后他就继续给他爸洗脚,洗完就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孙少安去了。
孙少安听他一说就不愿意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咋想的,家里人手缺的要命,你非要到外边逛去。”
孙少平道:“哥,你这个逛太刺耳了,伤人。”
“我不是逛,我是想出去干点事情。”
孙少安道:“干什么事?”
“那不就出去揽工吗?”
“哎,你说你找个小工,一天挣一两块钱,连自己嘴都煳不住,你遭这个罪干什么?”
“咱父子叁个人,一边种着自己的地,一边干这个砖窑,多好啊。”
孙少平道:“我二十多岁的人了,我也应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孙少安无语道:“你这个话我的没有听懂。”
“咋了,你在这儿没有事干啊?”
孙少平道:“不是,眼下这砖窑都顺了,我还是想自己出去闯一闯。”
“哥,我这从小到大,都是你跟爸安排的一切,眼下我想有自己的路。”
孙少安无奈道:“少平,本来是说你长大了,心里,哥应该高兴。”
“但是你一说,你要离开我们到外头去,哥这个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咱俩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你说我不让你走你能听吗?”
“哎,你想走就走吧。”
“但是这,少平,你要是到外面不好过,活不下去了,不敢硬撑,就赶紧回来。”
孙少平一听就高兴的笑了道:“那我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