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燕见他到来,面含悲戚,像是真的因为江平露将会随时离开而悲痛欲绝似的。
“老三你可算是终于来了,本宫好不容易才劝着陛下下旨,让你见你母妃最后一面。你若是再不来,你母妃怕是要挺不过去了。”
慕容安听着她假惺惺的话,再看她似是悲伤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更觉得她整个人从内到位都烂了个透顶。
他不来,她怎么舍得江平露死呢?只有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在自己的眼前,没有什么比这个画面更具有冲击性的。
而唯有此,她方才能达到震慑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为了他煞费苦心啊!
慕容安为自己价值的提升,心中冷笑了一下。要知道就在几日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燕国与大楚之间随意丢弃的垃圾呢。
“母后,费心了。”
表面上该装的乖巧,还是要照旧装的。不能因为地位的丝毫提高,人就飘了。
慕容安送走钱如燕,这才走进那个脏乱不堪,阴潮湿冷的小院。
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烟,为了今日这般的大事,点起了所有的烛火,把角角落落那些无人理会的污秽尽数展现在人的视线里,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虽已到秋日,但江平露院里的树却落得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急。没到冬日,树上就开始光秃秃了,就剩下几个倔强的残叶在寒风中颤颤发抖。
慕容安踩着脚下的集叶,每走一步,都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江平露的小宫女端着染了血的水盆,红着眼从屋里出来,一瞧见慕容安,明显有些怨气。
“三殿下您怎么才来啊?”
这话分明是在质问的,姚五刚要反驳,就被慕容安抬手拦下了。
小宫女见没人教训她的失言,以为慕容安心虚了,更是来劲儿了。
“三殿下您只顾着自己大喜之日高兴,可曾想过娘娘处在如何的水深火热之中嘛!您瞧瞧这个地方,还是人能住的地方嘛!娘娘可是一直在这儿受苦,而您呢?您贪图享乐的时候,可曾记得她半分?”
慕容安顺着话打量了一眼周围,这个宫殿虽然破败,但遮风挡雨,可比贫民住的那种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一点风遮不住的窝棚好多了。
但他不屑跟一个不辨是非的小宫女争辩什么,他只是淡淡的问道:“她在哪?”
小宫女一面把他往屋里引,嘴里的话依旧没能停下。
“奴婢不会说一句假话,您现在总算瞧见了吧。她整日住在这种地方,还那般为您用心的绣喜帕,做绿豆糕,您却不珍惜,还那般对待,是不是太过分了?”
姚五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手拦住了她,嘴里还反驳着:“你们家娘娘一个贵人还想住什么去?住皇后娘娘的寝宫才能罢休吗?你们有胆子住吗?”
“还硬往里挤什么,说到底人家母子俩说话,你进去干什么!是真不嫌自己累啊?还是真不知道自己碍事啊?”
他毫不客气的怼着,气得小宫女直跺脚,眼巴巴的往里伸头瞅着,还话多的喊着:“三殿下,娘娘身子不好,您说话时候小心一点。”
姚五直接“啪”一声直接把房门给关上了,关得太急,差点把小宫女弹出的头夹住。
吓得她直往后倒退,等反应过来,拿着怨恨的目光看着姚五。
一点怜香惜玉都不会,三皇子身边怎么都是这么些个连规矩都不懂的玩意儿!
慕容安跨进门槛,走进屋内,透过落了灰的纱幔,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虚弱女子。他的脚步明显缓慢了下来,似是带着迟疑。
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江平露早就被小宫女的声音惊醒了,扭头看着朝思暮想的儿子一步步朝她走来,停在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甚至连她的床榻都不愿意靠近一下。
江平露满心的悲凉,做母亲做到她这个地步,也真是失败啊。
“兰贵人还没死呢。”
慕容安面无表情的开口,吐出的话语犹如一把刀子,恶狠狠的扎向将江平露的心。
江平露嘴唇颤抖,艰难的开口:“你还在恨我吗?”
她声线都是抖的,问完,整个人又像是无法承受答案一样,眼里带着怕意。
慕容安拍了拍自己的腿,嘴角一点点勾起一抹冷笑,“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么一个残缺的生命,这么一个……”他垂头努力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准确描述的词汇。“一个缤纷多彩的童年。”
江平露一鄂,脸上最后一点的血色也被抽尽了。
慕容安就这么含笑的直勾勾盯着她,残忍的话语并没有因为她脸上所出现的悲伤之色,而有半点想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费心费力的把我召进宫来,让我送你一程。我们也不怎么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我就给你讲讲我过去十年的日子吧。”
他尽管说得像是临时起意,但他脸上残忍的笑容还是让江平露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蓄意而为。
他就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把已经愈合的伤口硬生生的用手扒开,把里面血淋淋的模样送到她面前给她看。让她走也不能好好的走。
“他们都以为代表着两国和平意义,而被送去燕国的质子,日子不算尊贵,也一定富裕有加,冻不着饿不着,奉为上宾。”
“但恰恰他们错了,在燕国那群野蛮人的眼里,质子压根不代表着什么和平使者,分明是他们可以借此羞辱大楚皇帝的工具人。”
慕容安突然的摇头,纠正道:“不对,他们从来没把质子当过人。不然为何要让他拖着残疾的双腿,整日像畜生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一旦爬慢了,非打即骂还是好的,万一哪天他们玩心大起,奉上他们的甘露,那才是最倒霉的呢。”
他眉眼含笑的看向江平露,“对,你没猜错,所谓的甘露就是他们的尿液,浇在头上、脸上、身上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非要千恩万谢的喝下去,他们才肯罢休。像这样的娱乐项目,数不胜数,像什么挑战几日不吃不喝,跪在瓷器碎片上端水果啊,这种已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他有意凑近了一下头,神秘兮兮的问道:“你知道燕国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