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走进会客室内，一眼便看见了乔安娜。
此时她正乖乖的坐在沙发角落里，低着头，望着脚尖。
看那副模样，受了惊的仓鼠一样，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而在乔安娜身旁，则坐着一个中年外国男人。
他年纪约摸在五十上下，金灿灿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还带着一副眼镜，给人的感觉古板中，又夹杂着一丝威严。
显然，这人就是乔安娜的父亲。
随着李牧推门而入，他转过头来，起身颌首致意。
“你就是李师傅吧？”
出乎意料的，乔安娜父亲的中文居然极其流利，就跟寻常的华夏人没有半点区别，简直像是自小就在华夏长大的一样。
在李牧惊愕的目光中，乔安娜的父亲继续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斯宾塞·罗素，是乔安娜的父亲。”
“罗素先生请坐。”
李牧抬手示意后，落座在两人对面。
屁股才刚坐稳，罗素便低声开口。
“李师傅，这次我来的目的，是希望你能放弃教导我的女儿。”
一句话，顿时惹得李牧眉头紧皱。
跟着，也未等李牧询问缘由，罗素便主动继续解释起来。
“我听乔安娜说过，当初是她缠着你要学华夏国术的，关于这件事上给李师傅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罗素微微脱帽示歉后，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乔安娜痴迷格斗，所以早就替她选好了格斗导师，这次来华夏，就是为了带她回英吉利，去接受那位老师的教导。”
听罗素说完，李牧并没有着急回话，而是转头望向乔安娜。
此刻的乔安娜显得格外拘谨，但目光望向李牧时，却糅杂着期盼。
这丫头难不成还想留在自己身边？
李牧一怔，试探性的问询道：“乔安娜，你的意思呢？你是想跟你的父亲回英吉利，还是想留在华夏，继续跟我学？”
“我当然是想留在华夏，跟李师傅一起学！”
乔安娜急忙开口，但话说到一半，看着父亲严厉的眼神，声音又微弱了下去，嘟囔着道：“但是我父亲……”
“乔安娜！”
罗素拔高了声调，把乔安娜后续的话，全都堵回了嗓子里。
跟着，他转回头，再度望向李牧，目光冷漠起来。
“李师傅，该说的事情说完了，抱歉，我要带着我女儿离开。”
说完，罗素拉着乔安娜的手腕，霍然起身。
“等等。”
李牧忽然开口，叫住了罗素。
“罗素先生，乔安娜才是要学习的那人，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罗素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李师傅，乔安娜是我的女儿，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我所挑选的导师，一定是最适合她的。”
“照我看，未必吧。”
李牧背着手，缓缓起身。
“不知我能否问一句，罗素先生为乔安娜请的老师，是哪家的？”
“齐里安·巴耶德。”
罗素说出名字的同时，脸上带着淡淡的骄傲。
“他是英吉利巴顿术的传承者，还在英吉利空降部队担任过特种搏击教官，目前是英吉利皇室护卫队的特邀顾问。”
“光听头衔，的确是为高手。”
李牧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
“可乔安娜喜欢的是国术吧，罗素先生为她挑选了一位教巴顿术的老师，这是否违背了乔安娜的心愿？”
“乔安娜是英吉利人，她本就该学习英吉利的技术，更何况……”
罗素的眼中闪过一丝高傲。
“巴顿术是真正属于绅士的技术，而不是只为了争斗的低贱技巧。”
只为了争斗的低贱技巧……
一句话，让李牧眼皮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罗素先生，难道华夏国术，在你眼中只为争斗的低贱技巧？”
“不，不，不，李师傅请千万不要误会。”
罗素略显浮夸的摆着手，语气中带着异样的高傲。
“这并非特指华夏国术，而是这世上绝大多数格斗技，都只是为了争斗的搏杀技巧，他们只会让人丧失理智，变成野兽，而乔安娜身为英吉利的贵族，无论何时她都不能丧失贵族应有的优雅和从容。”
听着罗素诡辩的话，李牧差点都气笑了。
格斗技崇尚兽性，就是因为格斗技的应用场景，大部分都是防身或者擂台争胜，这种情况下，本就需要人维持兽性，来保证争斗时的胆气。
即便是在国术传承中，也讲究一胆二力三技。
只有胆气足够，人才不会因为畏惧，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至于罗素口中，在战斗时还要维持优雅的屁话，就像是华夏境内诸如马卫国般“大师”的诓骗一样可笑。
李牧背着手，面带笑意，轻声开口。
“罗素先生，国术也好，其他各国的格斗技也罢，这些技术在诞生的第一天，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免受侵害而生，倘若连这最基本的事也无法做到，只是泛泛空谈其精神要义，是否有些舍本逐末呢？”
罗素精通中文，自然明白李牧话中隐藏的讥讽。
他脸色有些难堪，虚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李师傅，巴顿术能否用于实战，靠的不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更何况据我所知，光是能否应用进实战这一点，华夏国术也未必会比巴顿术好到哪里去，真有这份闲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罗素迈步往外就走。
乔安娜有些不舍的站在原地未动，眼巴巴的瞧着李牧。
李牧教给她的技巧，她已学习到了现在，国术的威力究竟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愿意放弃跟李牧学习的机会。
望着乔安娜迟迟不肯迈步，走到门口的罗素，转回了头，冷声呵斥。
“乔安娜，你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跟我走！”
面对满面威严的罗素，乔安娜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她下意识刚想迈步，李牧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乔安娜，学习国术的目的，是为了强健自身，而强健自身除了延年益寿以外，你知道更重要的是什么么？”
乔安娜一怔，疑惑的望向李牧。
李牧虚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让自身强大，并非是为了去强迫他人，而让每个人在面对不想接受的事时，拥有说不的权利。”
乔安娜先是一怔，跟着眼睛中猛然迸发出了神采。
罗素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他再度拔高了音调。
“乔安娜，你还站在那干什么！”
乔安娜回过头，目光坚定的望向罗素。
“我的父亲，我在学习如何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