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德和管家朱祥瑞离开书房,去了前院的会客室。还在院中停留的工人们,目送着朱崇德坐上院中的风控自动车出了正院大门,终于卸下了一身的防备,纷纷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王焯被活活烧死的场面历历如新,新换的草坪明明一尘不染,却好像留下了焦黑的一块。工人们不自觉地聚成一团,看着彼此的眼睛,相互间传达出了心有余悸。
“都散了,回屋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起来干活。”这群工人里的工头喊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养足精神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在火家的艰难环境中活得更久一些。
工人们散了,只剩下值班的若干护院,守在岗位上。
楼上卧室里,刘雪玉忍着身上骨头几乎要断裂的疼痛,服侍越颖欣睡着了后,把蚊帐掖好,关掉房间的灯,在黑暗中抹了把眼里没干的眼泪,匆匆退了出去。
这栋主楼一共有五层,四楼往上都是朱崇德夫妻二人的居室,三楼是管事、工头住的,一二楼是给刘雪玉这样的近侍佣人们住的。这个时间,下人们都已经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四楼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在。
她关上门,转过身正要下楼,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恨吗?”
刘雪玉仓促间倒退几步。
那是一个全身上下裹在黑风衣里的人。即使是被宽肥的风衣包着,也能一眼看出来他的身形偏瘦小。风衣兜帽十分宽大,帽檐在脸上打出了一片暗影,只有几缕碎长的头发从领口伸了出来。
这人的穿着扮相森寒无比,如果不是地上有影子,她甚至会第一眼就把他当成一只厉鬼。
“你……你!”刘雪玉惊恐万状,不顾一切地就要开口大叫。
眼看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就要冲天而起,黑风衣迅速把食指竖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刘雪玉吓得紧紧捂住了嘴。
“我是来帮你的。”他语速缓慢,听起来并不心急。
她哆哆嗦嗦,惊骇莫名地看着黑风衣。
“想不想让他死?”黑风衣不疾不徐地问。
“什……什么?”刘雪玉没听清,她在注意四周的动静,紧接着,她猝然瞪大了眼睛,她猜到了他的意图!“这、这里是火族正院,你、你刚才说你要干什么?”她的心里砰砰砰直跳,警惕地左顾右盼,她这时候只希望有个人来解救自己,又隐隐不希望被人看到他跟这个不速之客有所交流。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他们听不见。”黑风衣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
“你胡说,”刘雪玉不仅没有像他宽慰的那样放下心来,反而魂都快飞出来了,“朱、朱……家主自己就是八级大异能师,怎么可能听不见?我告诉你,周围的护院全是大异能师,附近住的全是榜上有名的火系高手,说出来吓死你!趁我没叫人之前,赶紧走!家主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人摄了魂一样,不去大喊大叫,反而在夫人房间门口跟他讲道理,真是不要命了。
黑风衣被她质疑不怒反笑:“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人理你。”他本身矮小,站的位置又在刘雪玉前面的楼梯中间,比刘雪玉矮了几个台阶,身上的气势却远不是刘雪玉能比的。
刘雪玉慌张地往四周看,晃动的吊灯下,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看到任何元素封锁的痕迹。说不定他是在虚张声势,她想。到底还是被他的气势所慑,刘雪玉没敢妄动:“你、你找错人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我可不会杀人。”
黑风衣动了动,看上去是在无声地笑:“王焯才死了几天,你这么快就忘了?”
刘雪玉身体一颤,被触碰到了泪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发抖:“你怎么知道的?”
黑风衣猜的没错,她真的恨,恨透了朱崇德,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扔到河里喂鱼。她八岁的时候就被火家买走,伺候朱崇德的前妻,前妻过世后,换成了越颖欣,生活始终没有得到改善。她这样的家奴和家主接触频繁,而且时常不能让主人满意。她从小一路被家主朱崇德毒打着长大,朱崇德性情暴躁,下手不分轻重,经常打得人遍体鳞伤,连壮汉那样的身体素质都受不了,又何况是弱不禁风的刘雪玉?
刘雪玉忍气吞声,整日整夜活在巨大的阴影里,整个火家只有一个人对她好,在背后鼓励她,那个人就是王焯。听到王焯的死讯时,她的天塌了。在她心里,用朱崇德的死来祭奠王焯没有安息的灵魂是最合适不过的。
刘雪玉捂着脸,哭腔从指缝里传出来:“我只是单方面地感激他,朱、朱崇德他什么都知道,王焯死了以后,朱崇德一直防着我,不让我接近他,他还准备把我从夫人身边调走。我真的帮不了你。你也快走吧,没人是他的对手,他是个野心家,网罗了天南海北的高手,想要称王称帝,现在门外就有一个大异能师来投奔他。”
黑风衣收起笑容,一动不动,看上去有些冷漠:“这里想杀他的不只你一个,聚在一起能从正院门口排到东第城门。你不愿意,我就只好去问问别人,至于你……”
刘雪玉抖了一下,她感到一股寒意钻进她的皮肤,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风衣衣角:“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这一下把黑风衣的兜帽扯掉了一半,从他的头上滑下了一边,刘雪玉一愣。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
黑风衣没有动怒,也没有推开她,再把兜帽重新戴上:“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我,和朱崇德最亲密无间的人是谁。”
“当然是夫人越颖欣。”刘雪玉喃喃着。她是伺候越颖欣生活起居的,她的感受最直观,在她眼里,就连朱崇德前妻生的三个少爷,都没有朱崇德对越颖欣那样的亲密。
“用最信任的人来伤害他,这一招,还是朱崇德教会我的。”黑风衣冷冷地勾起嘴角:“带我去见你们夫人。”
“你做梦呢?!夫人不可能帮你去杀朱崇德!”刘雪玉险些被他惊世骇俗的想法吓晕过去,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唯独夫人不能。你找夫人,那还不如找我更容易些!”
黑风衣被她的大言不惭逗得哼了一声,语气仍然平淡:“去告诉她,如果她合作,朱兆先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我可以帮她救活。”
刘雪玉“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两眼睁得又圆又大:“你你你……刚刚说什么?”她感觉到天旋地转,她狠狠地掐了下大腿,不是做梦,但不是梦又是什么?
黑风衣知道她听清了,背过身:“明天我再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们夫人已经做好了决定。”他的嘴边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他清楚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在丈夫、弟弟、孩子之间选择一个,这等于是亲手扼杀了另外两个人。
“你要杀我灭口吗?”见他要离开,刘雪玉紧追着问。
她知道她只是这场争端洪流中的一滴水珠,连浪花都激不起来,只是被他随手不经意间选中了。她的任务完成了,她没有存在的价值,重要的是她看到了他的脸,又知道了他的意图,她现在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出卖他的不稳定因素,她会不会下一秒钟就身首异处?
刘雪玉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死亡,她抬起头,四下环顾,又趴在楼梯扶手往下张望,都没有再看到黑风衣的影子。
她怅然地站在楼梯上。
她从来没有想象有一天,有个人会从天而降,答应她帮她杀了那个人,解脱苦难。
刘雪玉相信了他的话,原因无他,就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他的长相完美无瑕,青白如玉的脸,长发垂在两边肩上男女莫辨,又是能让人一眼就确定是男孩子无疑,他很英俊,是能让女孩子为之脸红的那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