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展都超出了邱予的预估,他的本意不想当着任何人使用异能,至少在见到关山平之前还不能。一号看守场不是关押异能者的监牢,如果被看守场知道混进来了异能者,就会被立刻转移走,说不定还会针对异能者加强守卫,严重的会以触犯《异能者禁行令》来批捕他,到时候再想救走关山平就难上加难了。
对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剩下那四名押运兵闻声飞奔过来,女孩匆忙拿枪指向他们,却没办法瞄准任何一个人,对面有四个人,她只有一人一枪,而且她的枪法并不准。她只能把手上的押运兵挡在身前,护住自己。
没有任何的招呼,也没有任何警告,四名押运兵默契十足,举枪便是一顿扫射。
火石击打声接连响起。
和邱予缠斗在一处的士兵精神一振,臂肌凸起,旋身卡住了邱予的脖子。他手上猛然加大用力,企图把邱予活活勒死。邱予被憋得透不过来气,脸色通红,四肢乱舞,不住地想要掰开他的胳膊,可惜以他的力气,连撼动一分都做不到。
他感觉魂魄快要从脑袋里挤出来了,好像已经感觉不到肉体的存在,大脑在急剧缺氧、眩晕,意识混乱不清,整个人像是在往海底里下坠,不住地有银亮色的游鱼在眼前晃动。这个时候,他隐约想到要调用精神力,在脑海里画出一张图来,从危险中遁走。他用以往重复过无数遍的方式,调动精神力离体,但是让他心惊的是,窒息让他无法集中意识,每当脑海里那张地图像拼图一样刚刚拼起,就被混淆进来的痛苦打退,逃逸无踪。
窒息从无到强,短暂的时间里,他重复了数次集中意识,调动精神力,控制异能这样的过程,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他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脑中的氧气已经不足以供他的意识维持住一个状态。
怎么办?难道他就这样死在这了?他只剩下这一点虚弱的念头。
他拼命地拳打脚踢,但是没用,他的力气同样在消殆,生命在向着一个终点逼近。
突然,万籁俱寂。
眼里浮动的白漂像走马灯一样倒退游走,他被拉出了海面,拉上了岸,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脖子上,押运兵的手臂失去了力道,虚软地垂了下来。
身边没有任何的动静,和呼吸。
邱予缓缓地坐起身,把押运兵推开,押运兵“啪嗒”倒在地上,四肢剧烈抽搐,双眼圆睁,喉咙里”咕噜咕噜“地,似要有什么东西出来。不大一会儿,他的面罩从嘴角处淌下了一行黑血。
邱予心跳加速,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他意识到了不对,扭过头一看,只见近处青年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女孩正被四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生死边缘之际,邱予来不及发声,那四个人竟然同时松开手,把枪扔到地上,而后身体抽搐着萎顿在了地上,很快就一动不动,气绝身亡。
同一时间,被魏风和络腮胡子挟制住的押运兵怔怔地望向远处,如果他此时回头,能看到邱予这边的情况,但是他没有。他咬紧了牙关,眼里流露出没人看得懂的复杂和单纯,头一歪,嘴角同样渗出了黑血,打湿了面罩。
魏风和络腮胡子、女孩,还有邱予,四个人全都呆住了。
押运兵必胜的局面顷刻间就倒过来了?
在他们几人脑海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之前,视野内光芒大盛!远处海岛边缘亮起了探照灯,无数只手电筒的光线投射过来,四下晃动着,把整座海岛都映得灯火通明。
鞋钉踩着石块声形成了共振,带着混乱无章的韵律由地底传过来。
一批不同于押运兵的武装队列现出真容。
“那边的人!解除武器!全部站过来!”嘹亮的警告声由扬声器发出,在海岛内外响彻。
后面是大海,前面是长长的队列,如同鲨鱼上岸一样,闪成了一排光芒,在初升的朝阳下面,海潮一般涌了过来。
是一号看守场的场卫,邱予心下了然。
“前面的人,是不是来自‘解释号A1003’?如果是,请所有人,连同押运组,马上解除武器,过来汇合!有违抗者,按规以逃逸罪处置,立即射杀!”
警告通过扬声器回荡在岛上旷野空地,余音不绝于耳,袅袅婷婷有如夜间的鬼魅,伴随着海浪拍击,严辞厉命让人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至少,不会被押运兵们围杀了。这是此刻所有人心里的念头。
魏风和络腮胡子松开手中已死的押运兵,同时脱力地坐倒在地上,不忘了把押运兵尸体推到远处;
一直在暗处隐蔽得好好的,没有被人找到的尖嘴猴腮,从石坑里谨慎地露出了头;
同一时间,青年也从旁边的一丛草地里钻了出来。他倒是还算镇定自若,过来蹲在女孩的另一边。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那名气绝身亡的押运兵,连忙推开,想起了什么,趁着远处场卫过来之前的空隙,上去扯下押运兵的面罩,露出一张出人意料年轻稚气的脸。
女孩没有在意容貌,直接捏开他的嘴,看了看:“是咬毒自尽。”她轻轻扇动,闻了一下。
邱予和青年围在她左右,只见她用袖子裹着手指,从他的口中取下了什么东西。
灯光下,只见她隔着袖子捏着一颗洁白光亮的牙齿,崭新得像是刚出厂的烤瓷牙镶上去的。只是这颗白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已经碎成了四分五裂。牙的中间是空的,原本藏满了剧毒,此时剧毒已经融化在了口腔里,瞬间发挥了它的功效。
女孩儿的蛮力大得出奇,轻轻一捏,白牙就化成了一撮齑粉,她的目光闪烁,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邱予目光微凝。
“据我所知,大家族豢养的死士会在牙里藏致命剧毒。”青年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看着向着这边靠拢的场卫队,一边举起手,一边说,“死士是不会出卖主人的。他们应该是看到有队伍来了,担心落入人手,遭到逼供,抢先自杀了。难怪那个乘务说不认识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押运组成员,而是偷梁换柱冒充的。”他顿了顿,“死士也分优劣,不是什么人都能面不改色地赴死,这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邱予跟着站起来,双手举过头顶,面上不动,内心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会让一个家族做到这种程度,不远千里派死士来追杀,甚至不惜以一整架飞机上的所有人作为陪葬?
他感到自己身边正面临着一个湍急的洪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深深地陷进去。
他很不适应,他感到了厌腻。
他知道他最好离得远远的,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这样才能以事不关己的姿态站到最后。
然而形势已经容不得人退却,他已经被卷进来了。
看守场场卫队循着人影围拢过来,裹挟着无边的冰冷和肃杀。
所有人都自觉地举起了双手,一动不动——如果仅仅只是那几个押运兵,他们还有可能逃走甚至反杀,但现在,面对着这么多的武装力量,他们知道没有机会了,全都认命地等着被锁住带走。
来时总共九人,此时还站着的,邱予一扫,六个人。他们三人,魏风、络腮胡子、尖嘴猴腮。
虽然都表明了顺服的姿态,全副武装的场卫队没有掉以轻心,他们都清楚这是些亡命之徒,一旦被逼入绝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场卫们亦步亦趋地朝着中间压缩包围,神经紧绷,警惕着一切突发状况,一点点靠拢过来。
飞机上嘲笑他“小娘皮”的光头,没想到是最不堪一击的,在一声枪响中倒下了;在他之前,马尾是第一个。邱予目光一凝,西装男呢?
压力正向着他们聚增。突然间,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兜头就往海边的方向跑,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哭着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我要回家!”
是西装男。他的上衣外套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白衬衫上沾满了泥泞,金手表链挂在手腕上,皮鞋也丢了一只。即便这样,他仍然跑得飞快,释放出了毕生最强大的速度,朝着场卫队所在的方向狂奔。
他本来藏得好好的,这一跑牵动了场卫队的神经,他们哪能让他接近,一瞬间所有枪口全部瞄准了他的后心。
没有发令,没有预兆,“砰砰砰”的乱射声响起,将西装男射成了一个抖动的筛子。
邱予几人全部条件反射地抱着头蹲下,枪声消弭,他耳边只剩下心脏的剧烈跳动,他心有余悸地把头抬起来,看到西装男面对着大海的方向,缓缓扑倒。
他正对着的海岛边缘,停靠着几只船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