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小燕子的痛苦抄书生涯中一天一天过去,等永琪带着尔泰再度来到淑芳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燕子满眼血丝,神情憔悴,握笔发抖却还一个劲儿的在写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这是永琪上次被罚后,第一次再见到小燕子,当天回阿哥所后,他连续思虑了三天,他到底对小燕子抱着何种感情,为何会令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要见她、爱护她、怜惜她、保护她?思考了很久,但得到的结果却使他为之骇然。
结束三天禁闭后,永琪一直在躲着小燕子,即便在尚书房见了,也忍住不再上前,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让他感到非常煎熬,夜里辗转难眠,满脑子飞舞着小燕子,可爱的、生气的、撒娇的、高兴的、可怜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这天永琪像是着魔一样,想去看看小燕子,于是他在心底不断地给自己找了无数的借口,带着福尔泰悄悄去了淑芳斋,打算再看小燕子一眼,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小燕子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该对她有任何想法,今天再去看看她,算是与过去做个告别,没想到他进来的时候,竟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出声唤了声“小燕子”。
小燕子被永琪的声音惊醒,哭着跑过来,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永琪不在的这几天,她白天要写着这些鬼东西,晚上还不停地做着紫薇来找她算账的梦,中间还不时地穿插着纪师傅罚她抄写的魔音,给了她更加沉重地打击。
永琪也好多天没有理会自己了,小燕子天天被噩梦吓得够呛,却连一个诉说的人都没有,这让小燕子感到十分压抑。她觉得这宫里虽然什么都好,可惟独没有自由,说话、做事,就连吃饭都要有规矩,简直是一个大大的牢笼。
今日忽然见到永琪,小燕子飞奔到他的身边,哭着喊着求永琪将她带出宫,她再也不想做什么格格了,这黄圈圈里头的日子不是人过的,说个话就有被罚的危险。前天令妃娘娘带她去见什么纯贵妃,说是她病了。
小燕子就不懂了,这个什么贵妃的生病同自己又什么关系?但令妃娘娘是这个宫里除了永琪外对她最好的人,她小燕子向来知恩图报(是这样说吧,永琪以前交她的,想到永琪,小燕子又低落了),令妃娘娘发话,她怎会不答应。
小燕子一直不明白,自己不过说了句“别死”,这不是很普通的话吗?旁边那个叫和嘉的小丫头,竟然在皇阿玛来的时候告自己的状,害的皇阿玛对自己生气,要不是有令妃娘娘求情,又要挨一顿板子了。
小燕子被乾隆罚了禁闭,还要抄写《女诫》二十遍,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皇阿玛一点都不疼她了,又是挨打、又是抄书的,自己在宫里是要过不下去了,还是赶紧溜出宫去,把格格的位置还给紫薇吧,这个还珠格格她再也不做了。
小燕子在淑芳斋里哭喊着要出宫,不做格格了,她原本就是假的,将永琪和福尔泰吓了一跳,这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混淆皇室血脉可是要连诛九族的重罪啊,一个不妥还会连累很多人,令妃和福家更是首要对象,谁让当初是令妃担保,让皇上认下小燕子的呢。
永琪很感激令妃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照顾,不然以自己母妃不管世事个性,加上不受宠的地位,自己这个五阿哥,既不是长,也不是嫡,怎么能同元后嫡子,又有傅恒这样的显贵外戚做后盾的永琮争个高下?(-_-|||您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按理,他应该像尔泰一样,认为小燕子不过是在开玩笑(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可永琪内心深处,却隐隐企盼小燕子所说的话是真的,这样他与她就不是没有走到一起的希望。永琪下令将淑芳斋里伺候的全都清了出去,不知与福尔泰、小燕子三人聊了什么,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跟着他们一起出宫去了。
永琮听到王喜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在当天晚上从养心殿回到毓庆宫时的事了。今天去山西查案的刘统勋终于回来了,原山西巡抚,移任山东巡抚蒋洲贪污一案闹得非常大,连乾隆看了刘统勋所写奏报都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案犯蒋洲既非小小七品芝麻官,而是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山西巡抚移任山东巡抚,又非寒门小户贫寒乡民,而是书香门第,家中更是出了其父兄(1)两位宰相。蒋洲就是凭藉父兄之势及皇上对父、兄之恩宠,由一个小小主事很快就累擢至山西布政使,乾隆二十二年又升任山西巡抚,于二十四年七月移任山东巡抚。一家之中出二相,四十年的高官要职。
姑且不说侵吞帑银、科索民财、收受贿银,就是正额薪俸、养廉,皇上恩赐,属员献纳,督抚馈遗,门生敬奉,等等收入,为数也十分可观,这样富豪高贵的家庭,怎会出现贪官污吏?父、兄皆系科甲出身,任至大学士,自应正身律己齐家,严教子弟,其子、其弟怎能丧失廉耻见利忘义?
此案本是追查布政使蒋洲勒派属员银两,弥补亏空,不料,案情不断发展,牵扯到巡抚、按察使,涉及监司、知府,并从而查出了山西省不少州县官员侵吞帑银,刘统勋、塔永宁在呈报查讯情形之折中,奏称:平定州知州朱廷扬侵亏帑银二万余两,守备武琏侵亏营银一千余两。且据刘统勋、塔永宁另折所奏蒋洲案内道府勒派情节,于杨龙文(冀宁道)署内,“查出派单一纸”(2),太原府知府七赉连名作札,向各属催取。
山西吏治之坏、贪风之盛的详情,此时终于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乾隆看完奏折,再详细询问了刘统勋一些细节,气得他当场发火:“山西一省,巡抚藩臬朋比为奸,毫无顾忌,吏治之坏,至于此极,朕将何以信人,何以用人!外吏营私贪黩,自皇考整饬以来,久已肃清,乃不意年来如杨灏、恒文等案,屡经发觉,而莫甚于蒋洲此案,若不大加惩创,国法安在!联为愧愤!”
乾隆决心痛惩贪官,整顿吏治,当堂斥责塔永宁畏首畏尾欲图草率了结,接着下旨诛杀蒋洲,革除劣员官职。身为故相(蒋廷锡)之子现相(蒋溥)之弟荣任二品大员山东巡抚的蒋洲,就这样被作为贪官,绑赴法场,成了刀下鬼,身败名裂,家产查抄没入国库。其兄蒋溥要不是真有才学,又向来为人清正,恐怕连他自己都要受到牵连。
永琮等人跪在养心殿里看着乾隆气得拍案,各个是低头不语,就是明知蒋州之兄蒋溥无罪,也不敢为其求情,毕竟有史耿直、陈世倌两人的前例在先,谁都不想被皇上一句“朋党”而被免职,断送了自家的前途。永琮是怕被乾隆怀疑他与大臣勾结有私,当然更不能说话。
其实在乾隆前期较为宽松的政治气氛之下,随着朝廷养廉、加俸之举,以及乾隆对官员的宽容,不少州县官员打着“馈送土宜”的旗号向上级督抚送礼讨好而兴起的送礼之风屡见不鲜。乾隆自然知道这些,永琮近来在乾隆身边赞襄政务,这里的不少门道乾隆还特意对他讲过。
还曾替乾隆代笔,下旨严禁督抚擅调地方官干谒宴会,训斥他们借送礼的机会大摆酒宴,以至废时失事,耗费物力与无用之地。因为不少州县官员所用之资,不是他们自己的俸禄或养廉银子,便是额外加赋税、搜刮老百姓,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途径了。
永琮执掌刑部以来,对清代、特别是康雍乾三朝增进的条款进行过细致的研究。乾隆为惩治贪官,曾大力加强有关的法制,对康、雍时期的一些法律进行了改定和增定,又根据具体情况新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条文,光修定的专门律例就达□□次,增定的法例比康雍两朝还多,可这贪污之风依旧是屡禁不止。
蒋州一案使乾隆日益感到了官员败坏的严重威胁,永琮等人跪在地上,低头听着他在养心殿里大发雷霆,接着还要陪着他根据此案讨论新增法例,中午的时候虽然被赐了些点心,可在皇帝面前谁敢多吃,借着茶水草草垫了一点儿。
讨论了许久,最后由永琮代笔,乾隆宣布:将侵亏入己者限内完赃之例(3),永行停止。同时永琮所提“停止重犯捐赎例,如此则犯死罪者,贫富一律,不得幸逃法纪”一议,也得到了认同。弥补了惩贪法制的不足,加重了对贪官的处置,堵塞了他们的侥幸逃生、逃脱之路。
在养心殿里讨论的时候还不觉得,等永琮一出来,就自觉饿的头晕眼花,膝盖由于长时间的跪地而感到酸痛,好不容易由小贵子扶着磨蹭回毓庆宫,结果刚一进门就见负责探听消息的王喜跪在自己面前。
坐在书房里,听完王喜所报的消息,永琮皱了皱眉,左手食指不停地在桌上敲打,在心中衡量着此事的利弊。小燕子想出宫一事谁都知道,永琮甚至猜想永琪和福尔泰肯冒险带小燕子出宫,一定是知晓了真假格格一事,意图到大杂院去面见紫薇等人。
还好紫薇、金锁已经在和亲王府中,柳青柳红也在祀天之后被皇阿玛派人带走,大杂院里的人只知道他们二人与跟随皇家车队被捕,而紫薇主仆回了济南,永琪他们在大杂院里绝对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让福家去找福伦查找柳青柳红和紫薇、金锁的下落。
福伦这人有些脑子,不会像永琪他们那样冲动鲁莽,给他些时间还真备不住给他查出点什么,要是他将此事告诉令妃,让令妃有了准备……看来自己应该找永璧去催促一下王叔,让他先别准备丧礼了,早点将查到的结果呈上来才有大戏可看啊。
永琮在心里盘算了一圈,然后问道:“还珠格格和永琪出宫一事竟谁知道?”
“回爷的话,目前宫里还没人知晓,要不是奴才盯得紧,也不会注意到五爷身边带着的小太监是还珠格格。”王喜回答。
“派人跟着了吗?”
“爷放心,奴才一发现他们要出宫,就已经派人跟上去了。奴才还令指了高远(4)在神武门附近看着,一旦见到五爷回宫就立即来报。”
永琮点点头,王喜办事向来细心:“高远回来了吗?”
“还没。”
永琮凤眼微垂,停止了左手食指在桌上的敲打,向王喜吩咐道:“去将这个消息通知永和宫的容嬷嬷,让她一会请皇额娘想法把皇阿玛带到淑芳斋去,等他们到了之后,再让她派人将消息透露给令妃。让容版指嫠呋识钅铮裁匆膊挥米觯硐殖鼍群鸵坏愕惴吲秃茫惶峁泄婢兀灰攵粤铄渌木腿斡闪铄11尤グ桑拾18晷闹凶杂屑平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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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永琮突然叫住了他。
“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出去的时候告诉小贵子,让他赶紧把晚膳传进来,爷饿了。”永琮刚说完,肚子就非常配合的叫了一声,令他感到脸上发烫。假作若无其事的看着王喜快步退出书房,永琮再也装不下去的趴伏在桌上,满心都是:太丢人了,以及晚膳啥时候能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