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举子们静坐的地方,有几个衙役从贡院搬出了几张桌椅,供尹继善等四人落座。方坐下,还没等尹继善发话,福尔泰就开口喊道:“这位是钦差大臣尹大人,你们把闹事的主谋供出来,尹大人会酌情处理,减轻你们的罪责。”
尹继善皱了皱眉,刚刚在五阿哥那里就随便插嘴,自己看在五阿哥的面子上并没有说什么。可当着众多考生的面,抢在自己前面说话也就算了,随让他是五阿哥的伴读,可一开口就定了人家的罪,这哪是审案,分明是想引起哗变!
其中一个举子冷哼一声:“今科举子在此静坐根本没什么主谋,纯是偶然而发,是考生对科考排定的榜上之名不服,为什么事前排定的名次在发榜前一天突然更改,这是什么道理,是不是考官收了人家的钱财徇情枉法?国家抡才为何舞弊科场?请钦差大人明察□□,为天下考生讨回公道!”
傅恒转向尹继善:“尹大人,这下你都看明白了吧,皇上不知详情一定责怪我办事不力惹出此番风波,下边的这些考生也不明真相,认为我这考官弄虚作假、营私舞弊、收人钱财、更改名次呢。”
永琪对这名举子的回答十分失望,他定了定神,一拍桌子说道:“大胆刁民,你如果知道排定的名次在发榜前一天被改动了?”
许多考生们哈哈大笑,笑得永琪莫名奇妙,也十分恼火,立即怒喝道:“你们还不如实招供,还笑什么,再笑连命也笑掉了。”
有一个考生止住笑说道:“这位大人,天下可有不透风的墙?钦差大人既然身负圣命千里迢迢远来江南,何必斤斤计较我们这些小小考生的过错?请钦差大人认真查一查收受贿赂、随意更改名次,践踏挑才纲纪之人是谁,将这人奏明皇上严加惩处,并诏告天下,让天下读书人明晰真相。否则,天下学士寒心,认为官场腐败,吏治废弛,科场弊窦丛生,再加上连年涝灾不断,倘若有人振臂一呼,大清必将重步亡明之后尘。”
“住口!”纪晓岚哪容他再说下去,什么都敢说,他还要不要命了。大声呵斥道:“狂妄书生,口出狂言,皇上圣明,必将查明真相,哪用得到你来胡说八道,还不快快退下!”
那名书生见此不仅没退下,还理直气壮地说道:“莫非大人有意为营私舞弊、弄虚作假之人开脱罪责不成?皇上派大人来查问此事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几句话问得纪晓岚有些狼狈,他本来是想为他解围的,谁想到他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又不能不管他,任他继续口出狂言丢了性命。
于是纪晓岚转向尹继善:“此等读书之人,虽有满腹经纶,但行事如此莽撞,审事偏执,容易意气用事……”
“慢着,纪大人,这些书生如此危言耸听,煽动人心,聚众滋事,还说不知道谁是主谋?你这么袒护他,我以为你就是主谋,就是此次闹事的策动人。”福尔泰见纪晓岚竟在言语中袒护这些考生,立刻不忿的说道。
纪晓岚见他面露得色,不欲与他纠缠下去,着急地向傅恒使了个眼色,请他帮忙说上两句。傅恒明白他的意图,看到之后不慌不忙的说道:“尹大人,这位书生虽然口出狂言,可说得也有些道理,请尹大人认真查询一下,为何更改名次的原因吧!如果这样查问下去,只怕是一无所获啊。”
尹继善从开始被福尔泰抢话后就再没有开口,由着众人发挥,他只管仔细听着和看着。他早就明白五阿哥和七阿哥之间的明争暗斗导致的紧张关系,此时他已能够猜中五阿哥的真实目的是打击七阿哥。既然案情已经明了,也就没必要在这里折腾下去了,趁早回京禀明皇上才是正事。
尹继善吩咐纪晓岚亲自去说服考生们,先让他们从贡院前散去,自己会向皇上禀明一切,朝廷定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永琪不愿事情就这么结束,连忙让福尔泰拦住纪晓岚,冲上前去对尹继善道:“尹大人,刚刚纪大人说这些书生行事莽撞,审事偏执,难道就不能是发现原先排定的名次有差,即时给予更正么?”
傅恒意识到永琪这样说等于是当众指责自己徇私舞弊,冷冷的说道:“五阿哥怀疑傅某营私舞弊,随意排定名次?那好吧,傅某这就随尹大人去一趟贡院,当场审定那些试卷!不然,我傅恒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五阿哥如此心思与作为也被任命副主考,只怕有辱考官之名呀!”
见永琪还要纠缠,尹继善毫不示弱地说:“前后两个十名的试卷,尹继善都要带回京师请皇上审阅,是非功过自由皇上裁定,我等应该相信皇上的英明吧?”说完转身同傅恒一起离去,丢下五阿哥在那里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尹继善回到京城后,把查访经过奏报给乾隆。对于永琪更改名次一事,尹继善不愿隐瞒,同带回的考卷一起,如实上呈给乾隆。乾隆看过后很不舒服,但他十分清楚,南闱科场事件与北闱风波一样,都是皇子之间的较量。乾隆痛心之余,只好把责任推在这些大臣身上。
一旨令下,原对考生们的处理不变,众考生于保和殿参加复试,皇帝亲自命题,于半年后正式开考。应天府科考一案,江苏巡抚托恩多(1)渎职免官,永不叙用,傅恒、纪晓岚失察,罚俸3年,降一级留用。命陈宏谋回江苏,以总督衔管巡抚事。
诏书是发下去了,可永琪还是要罚地,招来永琪当面狠狠训斥一顿,将爵位降为贝子,令永琪闭门读书,洗心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