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回到养心殿，王振急忙把密匣递上。乾隆亲自揭开封条，用钥匙打开木匣，将纪晓岚的八百里密折从匣中取出，还没细看就先愣了一下，竟是夹单密奏（1）。

乾隆先是匆匆看了一遍奏折，拍案骂道：“一群混蛋！”然后才又把其中的夹单仔细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写道：“南闱科场案五阿哥永琪干系不可推卸，且牵连傅恒，吾皇定夺。”

乾隆招来尹继善，向他说道：“南京出现了科场案，数千名举子在贡院门前围坐，争吵要求重新考试。纪昀虽然递来折子，但也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具体情况不详，至今没见傅恒的一张纸片，这次应天科考案的□□究竟如何，也不能只听他们奏报，朕想派你前去应天调查。这次应天科场案可能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无论牵连到谁都不要手软，尽管据实奏来，如果有谁与你为难，可以先斩后奏，再大的事由朕为你顶着，放心去吧！”

“　币躺疲2）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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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继善带着两位助手钱大昕（3）、朱筠（4），一到南京，顾不上路途劳顿需要休息，决定直接查问科场案的前后经过，先去找了上了密匣的纪昀。

纪昀为英武殿纂修，被皇上任命为今科南闱第一副主考，位在五阿哥永琪之上，着实令他受宠若惊，在今年南北二闱的所有考官中，他的禄位是最低的。龙恩有加，说明皇上的器重和信任，同时也坚定了他的责任心，决心协同主考傅恒严明考风考纪，为朝廷选拔出一批有真才实学的栋梁之才。至于五阿哥？还是算了吧，他不捣乱就不错了。

他确实是本着这一想法去做的 ，结果……该说果然不出所料么？了解举子们吵闹不肯散去的原因后，彻夜难眠，最终抱定宁可罢官也要把事实真相奏报朝廷，保住这些无辜的举子们，由于对其□□还不太清楚，便来了个八百里夹单密奏。

纪昀一见尹继善突然到来，心中已经明白几分，不等他提及便主动说道：“尹大人是受皇命来查南闱科场案的吧？”

尹继善点点头：“你是知情者，也是你最先奏报皇上的，请你如实谈谈事情的经过，无论关联到何人你都不必隐瞒。”

纪昀淡淡一笑：“我早已将禄位置之度外，否则也不会上密折了！不过我对其中的一些原委也知之不清，他们似乎故意向我隐瞒了什么。”

“那你就尽自己所知谈一谈吧。”

“今年的南闱会试还算公平合理，从开考到阅卷都没发现任何作弊作假现象。名次确定后正准备发榜之时，五阿哥说前十名所定的人有几个是走了后门的，必须重新排定。我道：明日发榜，如今改动哪来得及？且传扬出去恐遭非议。但五阿哥坚决要求改动，我只好问他：傅中堂是什么态度？五阿哥立即没好气地说：就是傅恒营私舞弊，弄虚作假。我问他是哪个考生有假？五阿哥说至少四个，其中一人名叫王尔烈。”

尹继善一怔：“就是带头要求重考的那人吗？”

纪昀点点头：“我一听是王尔烈，也十分紧张。此人排在第二名，倘若其中有假，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哗然？立即重新调出他的试卷审阅一遍，从时文、策论到诗赋都可谓上乘之作。当然，文无定论，诗无达诂，至于名次先后嘛，有些出入是在所难免的。前十名的名次都是主考官傅中堂所定，要改动也必须由他改动，我建议五阿哥去找傅中堂，但他坚决不同意。”

尹继善问道：“五阿哥为何不愿意找傅恒呢？他是主考，万一出了问题谁担当这个责任？”

“五阿哥说傅中堂既怀有私心，现在去找，他也不会同意改动。五阿哥说必须先斩后奏，出了事情由他担待。我一听五阿哥这样说，便同意更改名次，至于如何更改，则由五阿哥和几位阅卷诗赋定夺。我以为五阿哥与傅中堂会有些争执，我资历如此浅，哪有资格搅在其中呢？”

说句心里话，纪昀之所以没有参与更改名次也是存有私心。凭他看人的经验，早已预感五阿哥要生事。当时只估计五阿哥与傅中堂之间会有一番争吵，最好能吵得皇上知道，让皇上给五阿哥一个教训就好，也算为座师（5）报个小仇，哪想到会生出这样的枝节。

“后来，发生争执了吗？”

纪昀叹了口气：“事情万万没想到会一发不可收拾。发榜后傅中堂才晓得他排定的名次给更改得面目全非，除了第一名没有改变之外，其余九名全改动了，其中有四名被排除在前十名之外。那位叫王尔烈的考生最惨，由第二名降为副榜倒数第二名。”

“考生们在贡院门前围坐，争吵着要求重新考试是怎么回事？”尹继善又问道。

“发榜三天之后，有数千名考生聚在贡院门前，领头之人是王尔烈和孙士毅（6）。他们得知更动了名次，便同滞留在这里的一千多名考生前来贡院静坐抗议，要求重考。幸亏他们还算冷静，除了依旧不肯散去外，并没有聚众闹事，傅中堂也即时拦住了五阿哥，阻止了他命江苏巡抚去抓带头的考生，这才没有酿成大暴动。”

尹继善沉思片刻问道：“发榜之后考生们是如何得知名次更动的？”

“尹中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傅恒有没有收受贿赂从中营私舞弊呢？”

纪昀十分为难,想了想说：“在下不敢妄加猜测。”

尹继善又紧逼了一句：“在五阿哥要求更改名次时，你有没有询问他是如何得知傅恒有受贿行为的？”

“我问了，五阿哥说回京之后向皇上奏报，我也无法执意询问。”

尹继善沉默一会儿，又问道：“纪大人了解王尔烈和孙士毅的底细吗？”

“事发后才从学政那里得知，王尔烈是辽阳县人，家境贫寒，博学多才，孙士毅浙江仁和人，家境一般，博通经史，在当地很有名气。别的则一概不知。”

尹继善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