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漫长的黑暗。

晕眩、沉默、死寂。

无边无际。

无始无终。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直到——第一缕光的出现。

虽然一点都不明亮，甚至称得上黯淡。

虽然一点都不温暖，只有冰冷。

却依旧让祂感到久违的放松与愉悦。

祂从一池色泽诡异的绿色液体中站起，尽情展露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却注定无人欣赏的曲线，对着头顶唯一的光源，一盏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冷光灯伸了个懒腰，慵懒且随意地说着：“活着，真好啊。”

不过这种随意的状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当祂擦干身上的液体残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祂的气质瞬间变为深沉，比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更加浓重，宛如一个黑洞。

“这一次……又失败了啊。”

失败本身并不可怕，人身总要经历很多次失败，更别说祂的人身跨度是普通人的十倍乃至几十倍，经历过的失败数都数不过来。

关键在于如何从失败中汲取经验，获得成长，而这正是祂的优点。

祂正是靠着这一点一路走到今天，最终从零开始构建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宏伟计划，一旦成功人类这个族群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外加临门一脚。

“五条悟……‘六眼’的持有者，在因果的锁链被斩断的现在，依旧是我最大的障碍。但是我已经成功将它封印，理论上不该再受‘天元’因果的束缚。”

“‘精灵御手’明理，他才是导致我失败的关键。真令人头疼，明明我已经足够重视他，为什么还是会……？

“重视程度不够？可他体内的术式还在成型阶段，就算有着‘源典’的烙印也达不到五条悟、两面宿傩的高度。”

“那些精灵虽然有古怪，也没有给我极度危险的感觉？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线索不够，想不通，今后的课题又多了一个——总之，在解明真相之前，先把他当成和第二个五条悟来对待吧。”

不是祂托大，而是漫长的生命中最重大的几次失败都在“六眼”持有者身上，“六眼”在祂心中的地位早就高到无以复加，其他人就算再强也很难追上前者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搞不定“六眼”，祂才会另辟蹊径，寻找其他的可能性。

“花了几百年时间找到的‘狱门疆’没了，居然早早地准备好了‘狱门疆·里’和南美巫师的至宝‘黑绳’——‘天元’，你果然在防备我。”

“什么袖手旁观，什么样的结局都能接受，都是骗人的——人类充斥着欺瞒与虚伪，唯有这句，漏瑚他们没有说错。”

“还好我提前转变了存在的方式，不然就真的宰了。‘天元’，能升华到更高境界不止你一个。”

“只不过，和自然同化比起来，我的转化还是弱了些。必须要有媒介才能行动，媒介的数量也有限制。”

“本来想将一切都赌在夏油杰身上，没想到……不，我该想到的，他既是对付五条悟的王牌，也会触碰到五条悟的逆鳞，这是一把双刃剑。”

“一叶障目，是因为得到了‘咒灵操术’，看见希望的曙光而大意了？还是受到夏油杰的影响？”

“宿傩说得没错，咒术师在哪个时代都是这么麻烦，不管是或者还是死了。”

在祂、两面宿傩这样的存在眼中，只有特级咒术师才算得上真正的咒术师，其他的不过是学徒罢了。

“没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夏油杰记忆残留的困扰。这具身体是弱了点，相对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香织小姐，我可是有好好地实现你的愿望哦，为虎杖家留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即便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身体依旧没有任何排斥反应，顺服无比。

祂对于这样的情况非常满意，脸上终于多了些许笑意。

“很好，那我就继续以你的身份慢慢蛰伏。”

这本就是祂最擅长的事，祂最喜欢的就是慢慢编织一张巨网，一点一点蚕食猎物的生存空间，最终将猎物牢牢束缚。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们永远都无法战胜我，哪怕‘天元’站在你们这边。”

“夏油杰的身体毁了，还有乙骨忧太——你们故意让他展示‘咒灵操术’和‘无为转变’的组合，想引我出来，以为我看不出来？”

祂承认，祂当时的心情非常糟糕，确实没能像以前那样继续隐忍，最终做出了赌上一把的选择。

但千年的阅历和谨慎注定了祂不会盲目去赌，祂的行事方针本质上和明理是一样，都是那种不轻易上赌桌的人。

要上，一定有保底。

如果能顺势封印五条悟，带走真人那是最好。

毕竟术式的完成度上，新学乍练的乙骨忧太比夏油杰和真人差了不少，现阶段最有效率的做法仍是继续提升真人的术式精度，再用“咒灵操术”吸收，以“极之番·漩涡”进行术式抽取，真正将“咒灵操术”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死在那里，死在所有人眼前。

明理爆头的结果其实是最理想的死法，不然祂还会让脑花爬出来，再被砸烂一次，让包括“天元”在内的人都相信祂已经死了。

这样，祂就可以真正遁入暗处，伺机而动。

等到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祂就可以像毒蛇那样一口咬住乙骨忧太，悄无声息地夺取祂的身体。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继续执行“咒力最优化”计划，还可以潜伏进东京高专，仔细地研究精灵和“精灵御手”。

祂夺取的身体，可是连“六眼”都看不穿。

“五条悟，明理，我们走着瞧……当你们发现身边的人已经被我替换掉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已经超越了性别的存在伸出手，敲了敲眼前的透明培养皿，里面整整齐齐地泡着一堆脑花虫。

身体和人类的大脑无异，却长有四足，疑似是脸的部位还长了一张牙齿整齐的大嘴。

这些全都是祂的媒介。

祂是羂索。

生命之羂，不死之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