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是咒术。”
战斗结束,胜负已分,禅院真依不再隐瞒。
“我的咒术师‘构筑’,就是最后凭空创造子弹。而让子弹拐弯的手法,其实在子弹出膛的瞬间,通过抖动手腕以及咒力的高速震荡,人为地施加一个偏转力。
以我的素质,必须在咒力强化到极限的状态下才能实现,所以必须留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没想到还是被你挡住了。”
“哪里挡住了。”禅院真希很没形象地龇牙咧嘴,“我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枪,子弹还在肉里面。”
真依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打中关键部位,让你失去战斗力,就是挡住了。小腿里的子弹失去我的咒力维系,很快就会消失,你那怪物一样的身体还是可以继续投入战斗的。”
“怪物什么的,太失礼,我可是你姐姐,妹妹哟。”
“哪有我们这样刀枪相向的姐妹,既然在战场,就是敌人,要确实地让我失去战斗力啊。”真依说着,张开双臂,用肩膀和胸膛迎向刀锋,用意不言自明。
真希眉头一皱:“在说什么啊,笨蛋,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为什么不呢,我可是给了你两枪。”
“但你有避开要害,肩膀,小腿,为什么不是脑袋、心脏?明明离得更近——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真依,继续努力。”
真希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赞许与温柔,但这样的神情却戳中了真依的痛点。
“说什么……漂亮话!
什么做得很好?欺骗、隐瞒、算计、占尽了情报优势,都只得到这样的结局?重新再打一次,我靠什么赢?
再说了,努力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个人自我地向前狂奔,有问过我的感受吗?我为什么要和你一样努力?为什么要拼命地追赶你?
说着那样的漂亮话,一个人离开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气血上涌。
声嘶力竭。
歇斯底里。
与平日的真依完全两幅模样,即便是同吃同住乃至同睡的西宫桃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禅院真依。
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十有八九会得到疯女人、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这样的评价。
但真希没有这么想,虽然皱着眉,却很诚实地回答了妹妹的问题。
“抱歉,因为我不想变得讨厌自己,仅此而已。”
说完,真希就要收刀离开。
不自觉移开目光的女武士没有注意到妹妹眼角的泪,也没有注意到她嘴角的嘲弄中混合着自嘲的弧度。
我就知道!
就算我这个样子,你也不会生气,你也会继续摆着理所当然地姐姐的样子。
我就知道!
你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管别人怎么说。无论是我,还是那个混账老爹都没办法让你改变。
我就知道!
你的大脑里只剩肌肉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留下,或者一起带我走啊!
一点都不懂妹妹在想什么的笨蛋姐姐!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所以,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所以,我才能这样下定决心!
和你一刀两断。
刀将收未收的一刻,真依猛地踏前一步,高耸的胸口直挺挺地迎向刀锋。
为了保证确实地命中,她还双手合拢,反扣住刀脊,硬是让黑刀切入自己的身体。
切入那留下一点疤痕都会觉得心疼的少女之躯。
真希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
明明已经结束战斗,明明自己也解释过了,还要强行挨上一刀,为此不惜自己撞过来。
即便如此,她依旧在血流汩汩之间抱住了妹妹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笨蛋,输了的人老老实实退场就好了,为什么——不,等等,我立刻带你去找硝子小姐和忧太。”
“不用,去了才是真正的来不及。”
真依二度摇头,不等真希询问,真依先用手按住姐姐的嘴巴。
真是的,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像这样亲密的抱着我,像一个真正的姐姐。
只是,这些话,注定无法说出口。
说了姐姐不会懂,妹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别担心,我和你的伤都不重,不会致命。这是回敬,一直都是你在我行我素,现在该我了。
你不是一直想再进一步吗?不只是一级咒术师,连特级你也不想输,今天,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我不是和你赌气才这样自残。这是必要的条件,完成‘双子之仪’不可或缺的条件。
收下吧,这是我的礼物——不,原理上说,好像是我从你这里带走一点东西……嘛,怎样都好,去追寻你想要的强大吧,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的最真心实意,没有傲娇,没有不满,一切都像是回到小时候。八岁之前,还存有一丝希望的无忧无虑。
真依强忍着胸前的疼痛将黑刀拨开。
失去了障碍的血液流出的更加迅速,顺着胳膊一直留到手腕,染红了真依修长的手指。
妹妹抬起这样的手,轻轻触碰姐姐的额头。
红色在眉心落下,留下一个瞳孔大小的红点,如开天眼。
真希只觉眼前一片赤红,霎时间天旋地转,意识被不断拉伸拉伸再拉伸,最终流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奇妙世界。
她那充满力量感,随时都保持着战斗状态,犹如猎豹一般的身体也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
没了姐姐的支撑,真依也一同倒地。
不过真依并没有失去意识,还有力气将真希腕上的黑绳解下,与黑刀一并放在旁边,而后调整自己和姐姐的姿势,让双方都保持身体蜷缩,一方的头对着另一方的膝盖,交互成一个圆。
仿佛是太极阴阳鱼,又如同十六年前娘胎里降生之前的独特状态。
那是禅院双子的起始,要想有着更进一步的改变,就必须回归到这样的状态。
曾为了表现和姐姐的区别,而剪去长发的少女缓缓闭上眼睛,用额头触碰姐姐的膝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同调,开始!”
从今天之后,你就自由了,我也是。
我最讨厌,也最喜欢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