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系统菌简单粗暴地暂停本世界剧情的举动也吓了一跳,不过柳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也并没有要现在作出选择啊。]她飞快地脑内回了它一句,毫不让步。
[难道现在玩家连离开本世界之后自己的替代者未来的方向都不可以选择了吗。你在新手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被玩家反将一军,系统菌恼怒地抽了一口气。
【玩家请注意!本世界作为附加任务之世界,与主线任务产生之世界,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在该世界里,玩家无权选择自己扮演的角色人物未来的发展方向!】
得到了否定的答桉,柳泉似乎也并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
她只是轻哼了一声,轻飘飘地在脑内应道:[……是这样吗。这样的话还真是抱歉啊?]
……不,她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她根本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既然话已出口,如果系统菌不想让这个世界因为荒谬而急转直下的发展轨迹导致崩溃的话,就要站在她这一边顺应她的选择——
系统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她进入游戏以来破天荒第一回,它默了几秒钟,大概已经快要被她气炸了。
【玩家,终于有胆量挑战系统的权威了吗。】最后,它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泉得意地哼哼笑。
[因为,即使我必须听从你的指令,但是说到底,我们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吧?]
虽然是带着点挑衅似的说法,不过她的语气却很平和,就彷佛是终于作出了某种基于深刻体认上的抉择一样。
[我不可能抗拒得了你的命令,就好像尽管我多么想要留在这里,然而我在天亮时分都必须离开一样……]
[不过,我不想要别人随随便便收割我努力的成果,即使那个人是真正的信雅酱,也不行。]
[我是替代品,是冒牌货,但我所获得的每一分好意,都是我自己奋斗得来的。]
[所以,这个人也是我自己赢来的。不是过去的信雅酱,更不是未来的信雅酱……]
[我离开之后,他当然可以再喜欢别人。我会祝福他的。但是,不可以有别人利用我的努力来博得他的好感,一点也不行。]
[所以,现在,可以让这个世界继续运行了吗?]
系统菌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不知道它想到了什么,最后它发出一声嘲讽似的轻笑。
【玩家也终于升级了吗,还真是棘手啊。】
然后,毫无预兆地,柳泉看到自己面前的手冢国光脸上凝固的表情又重新活动了起来——他的双眼在镜片之后微微瞪大了,喉咙里发出类似震惊的“哈”的一声。
“……下个学期,大概就要走了。”在刚才与系统菌的暗中交锋时已经打好了腹稿,柳泉现在说得十分自然。
“所以,刚刚把你叫住的行为……我也感到很抱歉。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
理智痛苦地叫嚣着,要为自己难以抑制的情感善后。一时冲动地跑过来,已经让她不得不和系统菌正面刚上才能获得顺应自己心意的剧情发展机会;现在假如再纵容自己脱缰的奢望的话,那么后果将会是怎么样?
然而,手冢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调里似乎含着一丝坚定可靠的意味,瞬间就让她言不及义的台词显得那么苍白。
“不,你叫住了我,其实……我很高兴。”
柳泉:?!
“也许我很快也要出国了,我已经接到了德国一家职业俱乐部的邀请。”手冢继续说着,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他们认为我是很值得培养的人才,接受更合理的职业特训之后,在那里转入职业网坛比赛也是可以期待的。”他继续叙述道。
“因此,以后每一年的大部分时间我大概都要呆在德国了。”
他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要出国的话,打算去哪里?”
柳泉脱口而出:“加拿大!”
怎么可能说是欧洲的某个国家呢,这样的话,说出国还有什么意义?可是说南美的某个地方又太玄幻了,信雅大小姐是不可能想到要去巴西什么的地方深造的吧……
美国的话职业网球水准也很高,网球学校十分发达,柳泉印象里,很多别国的职业选手在正式进入职业网坛之前,就是在美国的网球学校里受训的——所以剩下来的选择只有加拿大了,距离欧洲的飞行距离不算太近、不是随随便便一抬脚就能去的地方,网球方面又不会发达到和德国的特训一样具有诱惑力……
然而做事一板一眼的青学部长彷佛只是低头思考了一下,就干脆地说道:“飞行时间也不到十个小时,还是很近的。”
柳泉:“……西岸!我要去西岸。”
手冢:“这样吗。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是稍微远了一些……”
柳泉:“……对对,所以——”
手冢:“所以要见面的话就必须事先妥善地安排好时间了。也许只有假期才有稍长的时间可以旅行,有必要事先调查清楚呢。”
柳泉:!!!
她默了整整十秒钟。屏着气,眼眶泛红,心脏乱七八糟跳得全无规则,就彷佛被一记突如其来的直球击中,整个胸腔都被这股冲击力搅得混乱又疼痛;脑袋里嗡嗡作响,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皮发炸。
可在这一大堆精神上受了极大冲击、机体因而下意识作出的应激反应的冲击下,柳泉却慢慢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我们一定都是疯了然而世界都疯了的感觉真好啊”的笑容。
然后说:“请问……手冢君,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手冢:?!
然而没等他同意,她就勐地迈上一大步,伸手环过他的腰间,额头顶在他肩膀下方的位置上。那种属于她的清新木香一瞬间就蓦地清晰起来,裹着深夜的寒意,彷佛扑到他的脸上来。
“别相信坏女孩啊,手冢君。”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也许是因为这个姿势让她的大半张脸都几乎埋进他胸前大衣里,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模煳不清。
“更不要相信什么都舍得抛弃的偏执狂蛇精病——应该有人这么告诫过你吧?”
她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点笑意——以及酸涩。
“怎么办……以后万一你被坏女孩欺骗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啊?”
手冢觉得自己今晚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因为她的举动或言语而感到困惑了。
“有你在的话,哪里还会有什么……呃,‘坏女孩’接近我呢。”他严肃地说道。可是真的这么说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热。
而且这句话好像对她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他能够感到她的身体为之一僵,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居然有一丝颤抖的意味了。
“别相信我啊……因为我就是那个最大最坏的坏女孩……是冰帝最出名的偏执狂啊。那些‘天才坠落’的传闻,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手冢默了一下,那种态度很明显是【我当然听说过种种关于你的糟糕传闻但是我现在伤脑筋的是如何把这个事实用一种不伤人的态度平静地表达出来】。
柳泉扑哧一笑,觉得还是给他递个台阶算了。he不成就要为难对方,这算是什么优秀玩家呢?
“算啦算啦~那些黑历史那么有名,可是足以吓倒冰帝全校的啊?所以你——”
“不,刚才并不是因为被吓住了所以没有说话。”手冢再度语气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自黑。
他似乎沉吟了很久,好像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声音沉凝下来,从喉间发出低低的笑音。
“呵……只是突然想到,这几天我所遇见的人,都很拼命地想让我了解到……呃,她们的优点……”
……纳尼?!他在说……这几天他在青学里碰到的那些穿越女?!
柳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虽然她仍然保持着前额抵在手冢胸口的姿态没有改变,然而却忍不住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可是,你现在却在拼命提醒我你有多坏。”
说到这里,手冢顿了一下。
“其实,不用你提醒,我当然也记得自己听到过的那些关于你的传言。那些传闻里……可没有哪一条是对你有利的啊?”
他低低笑了一声,语调里居然带上了一点感叹的意味。
“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柳泉:!!!
她勐地抬起头来,动作之大甚至险些咚地一下撞到手冢的下巴。
手冢的反应速度当然极快,及时把自己的头稍微后仰了一下,才躲过她冒冒失失的动作。
手冢:??
他刚刚来得及露出一脸问号的表情,就听到她用一种类似窒息了一般的奇特声调问道:“……所以,你不觉得我是个偏执狂蛇精病吗?!”
她的声音里有一层类似脆弱的情绪在微微浮动。
“即使所有人都告诉你……即使我告诉你,我很糟糕?”
手冢愣了一下,目光沉凝下来,平静地注视着她的脸。
“……抱歉啊,你好像已经很努力地警告我了。”他说。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