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给贫僧一口饭吃吧。
因此,在多了奈奈子这个便宜女儿之后,开水炉成为了乱步宿舍厨房里仅有的几样“不是作为装饰品的厨具”之一, 使用频率仅次于万能的微波炉。
奈奈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着小杯子咕咚咚喝完后,感觉自己干哑疼痛的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点。
她放下小马克杯,扶着厨台从小板凳上爬下来,跑回屋里想要把乱步叫起来。
冬天是睡觉的好时候,尤其是在搭配上暖炉和棉被之后, 奈奈子叫了乱步两声也没叫醒他,反倒是觉得喉咙里又不舒服了起来。
坐在乱步被褥边的榻榻米上, 奈奈子想了想,低下头,尝试用自己的小脑袋去拱乱步。
一下、两下、三下。
肩膀被撞了好几下的乱步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两声, 翻了个身, 拽着厚厚的棉被盖过了半个脑袋。
“……”
奈奈子拱累了。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更晕了, 昏昏沉沉、头重脚轻,难受得胸口发闷。摇摇晃晃地扶着地板爬起来, 她踩上了乱步的被褥, 站在乱步的身边,然后屏住了一口气——
噗通、
奈奈子直接整个人砸在了乱步的身上。
“呜哇”的一声惨叫, 酣睡如泥的乱步终于被她砸醒了。
“爸爸,去医院。”
瘫在乱步身上,奈奈子脸朝下埋在被子里,语调毫无起伏闷闷地说道。
“嗯……?”突然被砸醒的乱步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想要把奈奈子推开,但是他伸手推了两下, 奈奈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瘫在他身上的被子上。
他打哈欠的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捋起奈奈子乱糟糟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颊,烫的厉害,像是有火在燎。
“奈奈子。”他叫了一声,但是奈奈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乱步只是懒得在意繁琐麻烦的事情而已,但那也不代表他毫无常识,他立刻就意识到奈奈子这是发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小孩子发烧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奈奈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想要只靠免疫力痊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说乱步觉得奈奈子是个笨蛋女儿,但是他还是不希望奈奈子真的烧成笨蛋的,因此他立刻把只穿着睡衣和一件外套的奈奈子塞进了被窝里,然后抓起手机打通了隔壁与谢野的电话。
“与谢野小姐——带我去医院!!”
***
名侦探不会挂号——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又没有需要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的时候,以前有父母,后来有社长,现在的话,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作为社医的与谢野就行了,至于在双亲过世之后、遇见社长之前的那段时间,很幸运的,江户川乱步并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最多也只是感冒或者磕磕碰碰的小淤青而已。
虽然说十八岁的江户川乱步也算得上是“人生经历丰富”,但这些“丰富”的人生经历就像是汉堡里的洋葱圈一样,有和没有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除了一点辛辣以外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有用的东西,他也并没有从邮差、佣工之类的事情上学到什么技能,就连“怎么煮泡面”这种看起来十分生活化的常识,都是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偷偷半夜吃泡面时学来的。
与谢野熟练地带着他们挂了急诊,今天还是新年,大多数医生都还在休假,医院里只有一些值班的医生。
与谢野可以让只剩一口气的人瞬间痊愈,但却不能给六岁的小孩子看病,小孩子的身体远比大人要脆弱、禁不起折腾,她只是做过两年军医而已,即使这几年也有在学习,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要去学一学儿科。
唔,或许她现在是该去学一学儿科了。
医生给奈奈子看过了病,是着凉引起的扁桃体发炎,不用打针或是挂水,只开了些药。他在给奈奈子检查完时,看着乱步和与谢野的眼神十分微妙,毕竟一个病历上写着六岁、但个头只有四岁、身体还有着因为营养不良而留下的后遗症的小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被虐待了。
虽然事实也算是确实如此,总之与谢野还是在对方偷偷准备报警的时候及时拦了下来,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生病的奈奈子比平常还要安静,垂着脑袋挨着乱步坐着,还是那样一点表情都没有的小脸,但就是有些蔫嗒嗒的感觉,
“爸爸。”蔫嗒嗒的奈奈子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力气地拽了拽乱步的小披风,与谢野拿药去了,奈奈子就和乱步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她。
乱步低下头看她:“唔?”
奈奈子耷拉着脑袋,嘴巴里呼呼地吐出气音:“……肚子、饿。”
她还没有吃早饭。
乱步抬起头,向周围张望了一下,看见远处的门口摆着两台台自动售货机,他拍拍奈奈子的小脑袋,说道:“爸爸去买面包,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噢……”奈奈子没精打采地应声,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
“爸爸一分钟就就回来了、不准乱跑、也不准跟着别人跑掉,听见了吗!”看见奈奈子这个样子,乱步觉得有点不放心,啰啰嗦嗦地叮嘱她,“乖乖坐着不准动!”
只是跑到门口买个面包再跑回来而已,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回头看了七八次,确定能看到椅背上露出的一点点奈奈子的小脑袋,才终于跑到自动售货机前,一眼扫过售货机里头的东西。
红豆面包、奶酪三明治、炒面面包、紫薯面包、绿豆面包……
咖啡、矿泉水、可乐、橙汁……
买了红豆面包和矿泉水,乱步立刻又跑了回去,奈奈子还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势,呆呆地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小短腿垂在椅子边碰不到瓷砖地板,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像是要睡着了。
抱着大大的红豆面包,奈奈子慢吞吞地啃着,生病让她吃什么都没胃口,甜腻腻的红豆馅有点反胃,所以她只吃面包的部分,圆圆的红豆面包被她肯得凹下去一个小口,就转过去一点点,继续啃新的面包部分,啃到最后,只剩下了中间圆圆的一部分夹着红豆馅的面包。
奈奈子掰开面包,露出中间的红豆馅,举起来给乱步看。探过脑袋,乱步嗷呜一口把红豆馅吃掉,剩下的两半面包也让奈奈子继续慢腾腾地啃完了。
吃完了面包,奈奈子抱着矿泉水,小口小口地啜着,一点点地喝完了小半瓶矿泉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吃饱了。】
放下手里的矿泉水,她掀开乱步带着毛边的加绒小披风,小脑袋往里一钻,靠在乱步的身上,罩着小披风开始睡觉。
江户川乱步:“……”
算了,好爸爸是不可以把自己正在生病的笨蛋女儿丢出去的。
他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心安理得地伸手拢了拢小披风,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等到了与谢野拿着药回来。
手里提着两袋子的药,与谢野和坐在椅子上的乱步对视了半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许笑!”乱步压低了嗓音张牙舞爪地表示抗议。
“不……”与谢野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但扬起的唇角还是没有落下,“……只是、怎么说呢,乱步先生越来越像是一个‘爸爸’了。”
乱步哼了一声,一脸理所应当地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得意:“我本来就是奈奈子的爸爸!”
“是是、”早就习惯了乱步的“说一不二”,与谢野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将话题带回了奈奈子的病上,“医生说奈奈子是着凉了,她昨天夜里睡觉踢被子了么?”
乱步:……啊。
眼神躲闪,心虚的乱步磨磨蹭蹭地回答道:“……没、没有!”……吧?
他总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每天早上还要靠奈奈子叫他起床,根本不知道奈奈子晚上睡觉踢不踢被子。
不过奈奈子好像面瘫着一张小脸说过他晚上会踢被子。
踢完被子就会去抢奈奈子的小被子。
抢完小被子有时还会抢她的小黄鸭玩偶。
“不是踢被子了么……也对,乱步先生的宿舍也有开着暖炉……所以是这两天穿的有点薄了吗?化雪的时候总是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这几天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完……”与谢野猜测着奈奈子着凉的原因,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奈奈子买两条厚些的围巾。
【雪】
听见这个字眼,乱步顿时脊背一僵。
他想起来昨晚他和奈奈子打雪仗……或者说是他单方面扔奈奈子雪球的情景,他还用沾了碎雪的手拍了奈奈子的脸颊。
江户川乱步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就听见与谢野又说道:“……说起来,乱步先生你应该没有带奈奈子玩雪去了吧?”
吓得下意识抱紧奈奈子的乱步:“……”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与谢野:“……”
“……乱步先生?”与谢野迟疑的追问了一句。
做贼心虚,乱步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试图假装没听见。
与谢野的神色逐渐凝重,她默默地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社长的电话。
她觉得乱步需要受到一些来自社长的“关爱”了。
宿舍里有暖炉,被褥也很厚实,她一点也没被冻到,一觉睡到了闹钟响,起床后拉开窗帘一看,才发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落满了沉甸甸的积雪。
踩着小板凳,奈奈子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才跑去把乱步从被窝里拱了出来,叫醒了他。
气温一夜里又降下去了好几度,乱步打开衣柜,在放着奈奈子衣服的那一侧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与谢野之前给奈奈子挑的厚实冬装。
面对着一堆乱七八糟、他连分都分不清楚材质的衣服,乱步坐在榻榻米上,想了想,给奈奈子套了一件打底长袖,然后又换上了一件儿童保暖内衣,接着又是一件加绒衬衣。
他看着奈奈子,有点迷茫,不知道这样穿是不是够暖和了,犹豫了一会儿,又给奈奈子套了件羊毛衫。
再加一件宽松的毛衣。
毛线外套也要穿。
今天风有点大,再穿一件防风大衣不怕风吹。
冬天穿羽绒服保暖。
裤子要穿四条:打底裤、连裤袜、儿童保暖睡裤、加绒长裤。
袜子要加绒的羊毛袜。
看着已经变成了一团球的奈奈子,乱步认真思考了一下,又翻出了围巾、厚手套、毛绒耳罩还有毛线帽,通通给奈奈子戴上。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
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奈奈子,乱步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让奈奈子自己去穿小靴子,他也去找自己暖和的毛绒小披风了。
套了好几层的衣服,奈奈子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走路都走不稳、手臂都弯不起来了,她晃晃悠悠地走到玄关,想要坐下来穿靴子。
“……”
奈奈子发现自己坐不下来。
裤子穿的太厚了,她的小短腿连膝盖都找不到了,她想了想,挪到地板边沿,噗通一下,跳到了玄关的水泥地板上,费力地把脚套进小靴子里,蹬着小短腿,蹦跶了半天,终于把靴子穿上了。
踮脚打开了门,外头的冷空气呲溜一下就顺着门缝涌了进来,奈奈子穿的厚实,只感觉脸颊被吹得有点僵,身上一点寒意都没感觉到。
她把门推开,迈出了自己圆圆的小短腿。
噗通——、
圆滚滚的奈奈子被门槛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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