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给贫僧一口饭吃吧。 猝死后穿越。
猝死后穿越变成小孩。
猝死后穿越变成小孩眼前还躺着两具尸体。
猝死后穿越变成小孩眼前还躺着两具尸体并且其中一具尸体疑似原主亲爹。
要素过多,生前十六岁、穿越后缩水只剩下六岁的林奈奈坐在墙角,望着睁眼后看到的这副场景, 陷入了深思。
这是哪?
她现在是谁?
尸体是怎么来的?
脑子里只有极其模糊而破碎的片段,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有点像是在骂人,但客观上而言,林奈奈有理由怀疑自己如今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这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生前似乎是个傻子。
身体里残留下的那些毫无逻辑与常识的记忆片段,无不在证明着这一点, 这个小女孩已经五六岁了,却好像依然连事情都记不清。
林奈奈靠着背后冰冷坚硬的墙壁, 隐隐觉得后背传来了阵阵的钝痛感,身体也似乎提不起什么力气,手脚像散了架一样的酸痛。
她转动自己的脑袋, 打量了一圈这个逼窄而又昏暗的客厅, 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了客厅正中央躺着的那两具尸体上。
【……总而言之还是先毁尸灭迹吧。】
看着仍在缓缓流出暗红鲜血的两具尸体, 林奈奈十分理所当然地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费力地抬起手,扶住了墙壁, 想要站起来, 但她还没能用两条小短腿撑起这副幼小虚弱的身躯,
——嘭!
摇摇欲坠的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举着枪的警察小姐姐带着一队人马破门而入,正义凛然的厉喝之声犹如平地乍起一声惊雷:
“不许动!通通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干脆利落的一串音节掷地有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群身穿警服的人鱼贯而入,瞬间就挤满了狭小的客厅,所有的目光和枪都指向了屋内唯一的活人。
林·六岁·奈奈:“……”
闯进门的一群警察:“……”
众目睽睽之下,顶着一群人锐利如锋的目光, 客厅的角落里,瘦小的、年幼的、还没一群人大腿高的林奈奈,扶着墙,慢吞吞的爬了起来,然后抱着脑袋,十分自觉地在墙角又蹲了下来。
就像是棵把自己种回地里的萝卜。
萝卜正在思考一个事关萝生大事的严峻问题。
【——他们说的怎么是日语????】
天|朝原装出口的高二生林奈奈面瘫着一张小脸,内心瞳孔地震一百年。
【而且为什么我竟然还听得懂????】
奈奈坐在公寓门口的花坛上,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一群勘查人员发呆。
她的身上披着条毛毯,手里是一袋温热的鲜牛奶,都是一个小警员跑去附近的便利店里给她买的。
被警部小姐叫来的法医和侦查部门的人行色匆匆,拎着大包小包的工具进出于公寓狭窄的楼道口。这似乎是一起很麻烦的案子,以至于没人分得出精力顾及她这个小屁孩,就连给她买牛奶和毯子的小警员都又被叫走干活了。
只剩下六岁的奈奈一个人坐在这里,呆呆的,像是乖巧,又像是个笨笨的小傻子,一动不动,手里的牛奶都冷了,也没有打开喝过一口。
奈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没有任何的动作,但她的耳朵却正在努力捕捉自己所能听到的一切词语。
【強盗】
抢劫犯。
【銀行】
银行。
【一億円】
一亿日元。
【内輪もめ】
内讧。
【仲間を殺した】
同伙间的互相杀害。
……
或许是因为有些词语对于小孩而言过于晦涩难懂,奈奈并不太能听懂,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做英语考试的听力题,需要艰难地从一串乱码里把那些学过的词语辨认出来,然后再连蒙带猜地补上那些没听懂的地方,才能理解这些破碎的句子。
开口说话也是如此,她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根本不知道语法该是什么样的,发音也别扭的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含糊又怪异,因此在被问话时,她后来索性闭了嘴,听懂的部分就点头摇头,听不懂就一句话都不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警察们只当她是被吓傻了,不再为难她答话,让她呆在公寓外头缓一缓。
——毕竟是个刚死了“父亲”的小孩儿。
但是奈奈的内心对此却是毫无波动。
死就死了吧,反正那也不是“她”的亲爹,而且听起来,或许那个男人死了还更好一点,毕竟是个“合伙抢劫了一亿日元的银行抢劫犯”,如果不是因为同伙内讧死了,之后的日子恐怕会有更多的麻烦。
想到这,奈奈终于有了动作。
她低下头,用牙齿咬开了牛奶袋的封口,将吸管插了进去,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开始喝牛奶。
【……有点饿了。】
小女孩瘪瘪的肚子“咕噜”地发出了一声哀鸣。
这副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四肢纤细得像是小树枝,好像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被折断,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
她慢慢地喝着牛奶,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一点点的被抚平下去,虚弱的身体渐渐地也有了一点力量。
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而已,只要喝半袋子的牛奶,都足够供给身体活动所需要的基本能量,一袋子的牛奶甚至会让她觉得有点撑肚子。
她很快就喝完了牛奶,小小的肚子里有了满足的饱腹感,爬下花坛时还打了个牛奶味满满的嗝。
把空了的牛奶袋丢进垃圾桶,奈奈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陌生的景色,连广告牌上都是她看不懂的日文,于是她想了想,跑回花坛边,把小毯子叠好,就又跑进了公寓楼,爬上了四楼,在楼道里探头探脑朝里看。
412那间公寓的门正开着,拉了警戒线,只有侦查人员和警察进进出出,之前奈奈就是从这间公寓里被抱出来的。
“你在干嘛?”
奈奈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几乎是挨着她的耳朵,奈奈的脖颈到脸颊间甚至感觉到了突然凑过来的一股热意,她站在原地,依然是那副木着一张脸的样子,但是整个人就像是只炸毛的猫一样打了个哆嗦,被身后凑过来的人吓了一跳。
她扒着楼道的墙角,僵硬地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
一个穿着衬衫和阔腿裤的少年蹲在她的身后,肩头披着件棕色的小披风,眯着眼睛一脸好奇地朝她刚刚望着的方向看,一头黑色的短发像是早上起床没梳好一样乱翘着。
见奈奈没答话,少年催促着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背,又问了一遍。
“喂、你在干嘛?”
他蹲着要比奈奈站着矮一点,说话时稍稍抬起了头看着奈奈,一张白皙的娃娃脸因为这样的举动更显得孩子气,单纯又天真的样子。
奈奈想了想,用生疏的日语干巴巴地回答他:“那边,过去。”
她伸出手指头,指着被拉了警戒线的412,发音别扭又奇怪,像是没有调试好的机械音,每一个音节间都要短暂的顿一下。
“你想要进去吗?”少年问她。
奈奈点了一下头:“嗯。”
“诶~~~~为什么要进去?”少年拉长了调子,像是十分不理解一样问她,“你想要进去看你爸爸的尸体吗?”
【死体】
(尸体)
这个词奈奈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其他部分她还是听懂了的,这个少年好像是在问是不是想进去看“她”的“爸爸”。
【如果回答“是”的话,就不会带我进去了吧。】
奈奈这么想着,不过她只是想进去偷听而已,所谓的“爸爸”什么的,对她而言根本无所谓。
所以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道:“东西,丢了,在里面。”
“是吗?”少年好像完全没有质疑她的话,站了起来,伸手拎起她的后衣领,似乎又是觉得这样不方便,于是改了去牵她的小手。“好勒!那就由我来带你进去吧!”
【……好像很好骗的样子。】
奈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一边咬着手指头思考,一边努力地迈开小短腿,跟上少年的脚步。
【大概是个笨蛋吧。】
少年带着她大大咧咧地走到了黄黑色的警戒线前,守门的小警员看起来和他很熟悉,紧张地“啪”的一下敬了个礼,中气十足的和他问好。
“乱步先生!”
“噢~辛苦了~”少年笑眯眯地回答小警员,“虽然是笨蛋但也工作加油吧!至少也要达到猩猩的程度——嘛、虽然说即使是那样最后也要靠我这个名侦探就是了!”
“是!托您的福!万分感谢!”
有点复杂的一段对话,以这副身体留下的词汇量,奈奈基本没听懂他们的对话。
好像是说了小警员先生“笨蛋”?但是小警员先生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还很恭敬的样子,应该只是发音相似听错了吧。
“ゴリラ”是“猩猩”的意思吗?这个词是英文引入后直接音译成日语的,看过日漫的奈奈对这个词语稍微有一点印象。
但是,“猩猩的程度”又是什么意思?是希望小警员的身手和猩猩一样灵活吗?日本的俗语之类的?
“名探偵”又是指什么?“探偵”的发音的话,她倒是能联想到“侦探”,也是日漫里常见的题材。毕竟推理小说一直是日本的特色文学之一,“明智小五郎”、“少年侦探团”、“二十面相”之类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即使她没真的看过几本,也耳熟能详。
但是现实里警察怎么可能会让侦探介入案件呢,还是一起命案,这又不是漫画。
奈奈对这段对话完全猜不出意思,只知道少年的名字大概是“乱步先生”,小警员对他很恭敬……大约是上司的儿子之类的?官二代什么的。
少年——“乱步先生”,直接带着奈奈钻进了警戒线里,大大咧咧地进了屋,没有任何人对他的举动表示制止,也没有人觉得他带着还是个小孩的奈奈跑进命案现场有什么不当。
他们站在狭窄的玄关处,看着一片乱糟糟的客厅,尸体还没有被运走,侦查人员正在勘查现场,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之前带队冲进屋里的警部小姐正站在客厅边的厨房里,和什么人打着电话,没有发现他们进来了。
乱步先生看着客厅里的两具尸体,又低头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奈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的爸爸死掉了哦。”
他对奈奈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漠然。
他捏了捏奈奈的小手,软软的,很瘦小,能够整个被他攥在手里。老人们都说小孩子都是小火炉,手脚都暖呼呼的,但是奈奈的手却又冰又凉,就和她的表情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像是块小小的石头。
奈奈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尸体,又仰起头看了乱步一眼,最后慢吞吞地应了一句:“……噢。”
这不是废话吗,她又没瞎。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乱步追问道,奈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满的语气,但是她没有理解乱步为什么会有不满。
于是她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仰起脑袋,努力用自己半吊子的日语,憋出了一句七零八落的回答:
“……死、的……好?”
乱步:……
他头一次见到思想觉悟如此之高的犯人女儿。
背着她的小书包,奈奈子抱着脑袋上大大的帽子,在学校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教室。上学的第一天,班主任早早地就在教室门口等待这一届新来的孩子了。
奈奈子是班上来的最早的学生,一年级九点才开始上课,但是侦探社的上班时间比奈奈子上课的时间要更早,乱步送她来学校之后还得去上班,所以虽然路上花了很多时间,奈奈子还是第一个到达班级的学生。
她抱着脑袋上快要掉下去的帽子,站在挂着【一年月组】班牌的教室门口,面瘫着一张小脸,仰着脑袋,和年轻的班主任老师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