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午夜十二点四十分,这是任务开始的第二天,也是执行者们所经历的第二个夜晚!
容川此刻席地而坐,没有顾忌身边的灰尘,静静地闭目休息,执行者进入任务一般来说几乎没什么睡觉的时间,尤其是这种白天黑夜都要身处危险之中的任务,休息时间就更加稀少了。
尽管只是过去了一天一夜,但每个执行者都是身心俱疲,哪怕是身怀半只拨浪鼓的容川也依旧如此。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白眉先前的表现摆明了已经深陷绝望,在如今这个时候,这种绝望感会像是病毒一般快速传播,容川有些心软了。
他此刻坐在地上,身影坚定,而内心却满是挣扎。
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约翰,这个曾经开朗强壮的外国男人,现如今成了一个活死人,现在每喘一口气,都会浑身颤抖,喉咙处的大范围创伤,加上当今环境的恶劣,已经导致他的伤势越来越严重。
不久前容川归来后为其消毒更换绷带,却也已经看到约翰的伤口出现了小型的溃烂,并伴随着脓液的渗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条件艰苦,约翰的伤情越发严重,让容川的心中满是哀伤,当初统一战线说是同生共死的三人,现在娄云早早身死,约翰成为活死人,唯一健全的只剩下他自己。
容川的脸上虽说算不上绝望,但却也爬满了怅然,他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约翰的金色头发,眼神中稍稍带着一份痛惜。
他以前认为自己不会害怕,更不会屈服,可以带着当初的原则和底线一步步坚守下去。
但是仅仅是无解任务袭来的那一刻,就将一切都摧毁了,容川做了这一生中唯一一件亏心之事,可是却也没能保下约翰和娄云。
约翰的这幅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样,似乎也在预示着他自己的结局,他至今仍不知道,当初选择将濒死的约翰勉强救下来,对于无法选择的约翰来说,到底是残忍、还是恩赐……
容川将目光从约翰的身上挪开,挑向了窗外,那里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可他却享受到了极致的安宁。
他此刻心如止水,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一点点灰尘将他的裤腿沾染,他也没有去打理,深深公寓之后的第二个夜晚,似乎并不是那么难熬。
雨夜恶灵在第一个晚上,就将目光对准了他们,容川动用半只拨浪鼓的影响力,强行将约翰与自身从死亡边际拉了回来,他心中暗自笃定,这第二个晚上,应该不会再遭遇袭击了。
“嗯……”
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微弱的喘息声间,突然出现了一阵细微的呻吟,将容川从闭目休养之中打断,他扭过头看向了身侧躺着的约翰。
约翰醒了……
他自从6月18日的白日情况之下醒过一次之后,就彻底陷入沉睡,说是沉睡,也是因为容川几次看见过约翰的挣扎与畏惧,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漫长的昏迷中,做了一场很是可怕的梦。
容川看着仍陷入意识不清醒的约翰,那张脸上满是痛楚,脖颈间的剧痛随着他意识的苏醒,也更加清晰。
他躺在冰凉的地上,面色惨白,眉宇间满是痛苦,紧蹙着眉,不时左右摇着头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颤抖的频率越发快速,但是始终无法正常抬起和挥动。
容川看着约翰干裂到了暴皮的嘴唇,犹豫了一下从包中拿出了水瓶,稍稍倒出了一瓶盖,慢慢递到他的嘴边,微微润湿着。
但是约翰没有那么听话,在感受到水滴的冰凉之后,他挣扎的动作更加频繁,就这样身躯一扭,容川一个手没拿稳,瓶盖中的水全部倒进了约翰的喉咙之中。
这一刺激使得约翰在苏醒的边缘更加兴奋和激动,他的双臂不自然地颤抖,四处的抓挠不知道是想抓什么东西,喉咙的剧痛已经快将他折磨疯癫,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的伤势特殊承受不住灌水的重担。
脸色开始病态的涨红,喉咙处刚刚换好的纱布也渗出了点点血迹,约翰的情况越发不妙,他已经在了苏醒的边缘,只差最后一点点刺激。
容川顿时手忙脚乱,他完全没有处理过如此情况的经验,先前的救治也不过是硬着头皮做些简单的处理,根本不能救约翰的性命。
即便是他现在心中的黑暗面有些显现,但仍然不能看着约翰死在自己的面前。
容川看着手臂乱舞,挣扎幅度越来越大的约翰,那张脸憋得涨红,一直在进气却无法出气,他双手悬在空中,眼中满是慌乱和急切,可是能做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
他只得跪在约翰的身侧,不停地用手掌从上到下抚着他的胸口,试图用这种方法帮助他完成呼吸的环节,但是收效甚微,约翰的脸色已经出现了黑紫,他被憋闷到了极限!
约翰被那个噩梦折磨着,有什么东西不愿意让他醒过来,哪怕是现在他的四肢已经恢复了行动力量,可是双眼依旧紧紧闭着,始终不愿睁开!
这个男人像是被吓破了胆,如同一只软弱的羊羔,躯体快速地缩成一团,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
“别…别怕,约翰!”
容川的脸上满是焦急,他心乱如麻,哪怕此刻的容川不再是以前的容川,可是他绝对不能眼看着约翰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总要做些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抓狂着,“怎么…怎么救,怎么能帮你!”
容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将约翰的嘴强行掰开,开始俯下身做着人工呼吸,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只是电视上都是这样做的,这是他的一次尝试。
约翰最开始反抗很是剧烈,但他重伤之躯,无论如何反抗也逃不脱容川的束缚,在久而久之下,约翰的脸色逐渐从黑紫变为了红润,先前的挣扎也不再那么频繁,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容川见状,大喜过望,暗道一声果然有效,跪在地上看着约翰的自我调节。
没多时,约翰在几个呼吸间陡然从那场噩梦之中惊醒,不过取代而来的是更加真切的剧痛,他的脖子上又麻又痒又疼,像是一万只蚂蚁在不断撕咬。
约翰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要去挠,但是容川一把将他的手掌束缚住,将头凑了过去,轻声呼唤道这他的名字。
“容……”
约翰尚存的意志终于恢复了过来,他想说话,可是仅仅说出一个字,就被喉咙处的剧痛所打断!
而且那个声线也完全变了调,就像是喉咙的伤势导致他说话漏风一样,听着像是有人在拉着破旧风箱。
容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看着约翰眼神中的茫然与惧怕,他轻轻说道:“当初你遭遇恶灵袭击,受了重伤,不要再说话了,坚持下去。”
他说到这里,心有所动,从怀里拿出了那半只朱红色的拨浪鼓,放在约翰的面前晃动了几番。
这半只拨浪鼓,违反了最根本的构造发出了“咚咚咚”的声响,容川勉强挤出了一个
微笑,安抚道:“你坚持下去,我们都不会再遭受苦难,这只拨浪鼓可以抵挡雨夜恶灵的攻击,我们可以活下去!”
约翰猛地瞪大了眼睛,但是他并没有看向浮在眼前的拨浪鼓,而是动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容川的手腕,头颅微微抬起,很是艰难,但是却依旧张着嘴,吱吱呀呀地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却仍然无法说出半个字,人类的意志无法坚持下去,他开始用能动的手,在身上乱摸,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容川看到这一幕,心中很是茫然,约翰是想要告诉他一些东西,但是却无法说话,他看着约翰在自己的兜里摸索,心神一动,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把它打字在我的手机里!”
约翰面色一怔,但正如容川猜测的一般,他接过手机,开始艰难地摸着输入法,但是他并不懂拼音,更不懂汉字的输入法,简单的拼字可以做到,但是想要说出复杂的信息,却难上加难。
也就在约翰一边绞尽脑汁将那个消息打出来,容川在一旁注视的过程中,房间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嘎吱”的声响……
容川登时身躯一僵,他心有所感地缓缓转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当他看到声音来处之时,心中一凉。
房门被从外打开了,虽然看不见有任何东西进入的情况,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雨夜恶灵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时隔将近二十四小时,它又找上了这两名执行者!
但是容川并没有太过畏惧,而约翰躺在地上艰难地打字,他完全听不到那细微的声音,更不知道恶灵已经到了。
容川轻轻地拍了拍约翰的胸口,悄声说道:“你把你想说的话,都记下来。”随后,右手紧紧攥着拨浪鼓,朝着房间中央的位置缓步走去。
他很明显自己即将面对着什么,但是身后的约翰他一定要保下来,这不是说他要利用约翰的性命,只是他有了昨天的经验,有了底气能够依靠拨浪鼓抵挡雨夜恶灵的来袭!
但饶是如此,他的双腿也不住地在转筋,当你真正面对着如此可怕之物,才会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样坚强。
容川就是如此,但是他硬着头皮也要上。
拨浪鼓的转动声,逐渐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容川不住地紧盯着周围的空荡,他的肉眼无法辨识雨夜恶灵到底在哪,但是他选择的是主动出击,试图依靠拨浪鼓的亮相与声音来将恶灵劝退!
转动的声音已经挤满了房间,这阵虚无的僵持已经过了一分钟,容川始终没有看见恶灵的身影,更别说出手了。
这种情况让他的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雨夜恶灵已经离开,而当他转过头想要看一眼约翰的情况之时,面前的景象让他当时愣在原地。
约翰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喉咙处的绷带尽断,大量的血液从喉咙流向了地上,汇聚成河,约翰的眼珠满是血丝,瞪得很大,仿佛死不瞑目。
啪嗒,掌心的手机摔落在地,反射出微微的荧光,照在了容川的面前的虚无之地,那里的东西没有走,反而是逐渐显露出了自己绝美的身姿。
容川看到这一幕不住地往后倒退,右手中的拨浪鼓随着手掌的发抖,叮叮当当还在发出沉闷的响声,可是对于面前的雨夜恶灵竟然没有半点影响。
雨夜下的罪恶之灵,伫立在约翰这个刚刚死去的尸体侧方,微微扭过头,无声地看着,“1415”房间最后的执行者,这个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