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这十三层仅有的四个活人,此刻面面相觑,心理承受能力好一点的只是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像是韩博霖与白眉没有经受过任务洗礼的执行者,这一刻已经的心痛死灰,尤其是韩博霖这个时候已经瘫倒在了墙角,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伍丞在这个时候开口打破了沉寂,他从墙角慢慢走到了走廊中央,沉声说道:“走吧,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因为事到如今再想其他的已经无用,如果这是一次有解的任务,或许现在并不是该绝望的时刻,但偏偏这是无解恶灵所带来的诅咒,那么做什么都是徒劳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猜测,或许这个眼球诅咒不会在任务开始之前就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真正要见识生死,应该还是要留到任务开启那时 ,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活着,单纯地活着!
如果说真的存在一丝幻想,那么这个幻想也只能寄托在“零”的身上,他具备抵挡恶灵的能力,虽然不知真假,也不知能做到哪个程度,但他现在的情况,唯一能够求助的也只有零。
可是直到现在,两批执行者根本没有见到零的身影,更别说与其交涉。
伍丞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灰色,他如果是以健全之身,加上白眉的头脑,韩博霖的替死身份,他们这三人的团队主动投靠零,他相信是有一份希望的。
可是现在他赌不准了,四名执行者,他的团队占据三人,全部身患诅咒,结局不受控制,无解之下他又有什么能力去与零做交换做交易……
一想到这里,一贯默然的伍丞也失去了一丝反抗的意志,他的眼神在每个执行者的面前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缓缓走向了楼道之中……
正如伍丞所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希望了,能做的只有等,等到任务开启,诅咒爆发,每个人的死亡结局。
无名那从未曾变换的脸色也有了一份阴霾,他茫然地摊开双手,那满是老茧的手掌上空无一物,而他似乎也什么都无法抓住,这是他进入报社之中的唯一一次对未来不抱希望。
但是他的身姿却带着一股轻松和释然,也许他以前也只不过是在本能地挣扎,这一次或许是命运使然,该着这次所有人都走到尽头……
他行走了大半的深深公寓,并没有找到宋卓明的身影,或许这个少年存在于上方的楼层,或许他并不存在于这个白日世界,又或许他已经死了……
而无名,距离那一步也不远了……
这是末日的丧钟,早在任务发布之际,就已经敲响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中,他不知道第一批次的情况,想来他们能活下来也未必是幸运的,也许容川三人也已经被恶灵盯上了。
提前进入任务的注释条件,几乎从现在这一刻就可以判定这是一场陷阱,是恶灵将每个执行者的灵魂打上烙印的过程。
无解恶灵的,无解诅咒,无人可以幸免。
无名没有懊悔,他缓缓将双手收回,看着面前幽深的长廊,尽管这里遍布着午间的阳光,但在他的眼中却代表着无尽的幽然和深邃,他不后悔成为徐朗和严言计策中的棋子,这是他自愿的。
因为他也想活下去,并且现在他能够猜到,即便是徐朗和严言没有前来深深公寓,也没有多大差别。
不算零的话,十名执行者,其中八名已经被恶灵打下烙印,那么剩余二人的下场又会有多好?
很有可能会遭遇到恶灵的另类青睐,这二人的结局,不会逊于无名和宋卓明,只会更惨!
“走吧…”
白眉将韩博霖瘫软的身躯搀扶而起,即便是他从未正眼看
过这个伙伴,但是在这一刻以前的心思都不重要了,生死之后再没有大事。
韩博霖的心理防线似乎被冲破,他此刻泪流满面,他只是一个新人,一个从未执行过任务的普通人,未曾见识过什么生死,他之前还在为能够和伍丞、无名、白眉三人一组感到幸运。
但是现在看来,任务之中根本没有幸运可言,人们所谓眼中强大的存在,对于恶灵来说不过是一视同仁的蝼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他的脸上青筋暴跳,五官管理失控,粗着嗓子怒吼道:“别碰我!”这是他完全失去理智的表现,后脖颈上虽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时刻能够想象到,那里的白点,或许此刻已经成为了一颗眼球!
那颗眼球长在他的后脖颈,随时准备要他性命,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完全无法挥散,他的精神状态都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距离失智显然不远。
白眉面色涨红,被韩博霖突如其来的爆发又气又惊,但是当他怒目直视的时候,又看到韩博霖掩面而泣,阵阵绝望的低语,诉说和呢喃。
“我死定了…死定了……”
白眉刚刚升起的那股火,又只得咽下来,韩博霖的表现很正常,比他们这些人要有血有肉很多,他作为一个新人,又何尝没想过绝境来临的那一刻……
只是他不知道,事情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一丝转机都不会有。
“走吧,兄弟…”白眉重新伸出手,扶住了韩博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感受着他浑身的颤抖,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走,我们还能活过两天,留下来恐怕登时会死……”
韩博霖泪眼惺忪地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白眉:“白眉,我们还有转机吗…真的就毫无办法了吗?”
“等一等吧,先离开公寓再说。”白眉是在搪塞,实际上他也与伍丞的想法类似,仅存的一丝希望是在零的身上,但是他们又凭什么要求零付出代价挽救他们。
交易,是站在双方各有价值的前提下,现在的他们,已经连最后一份可利用价值都丧失了……
这一次重新踏上楼道之中,各个楼层的景象依旧如初,并没有因刚才之事受到影响,也许只有十三层是特殊的,而他们走在坚硬的台阶上却是心境截然相反。
最初的果敢与向前,此刻成为了绝望和败退。
先前伍丞站在蒙蒙细雨中的不祥预感成功印证,他们一无所获,并且败北而归!
直到四名执行者走下了第五层的台阶,无名行走在第四层之时,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下意识地看一眼墙壁上的金字楼层数字,他的身躯忽然一顿。
这本该是写着“4”的楼层,变为了“5”……
这一切与昨日晚间容川等人遭遇的事情,没有半分差别,唯一不同的是,无名在当初上楼的时候还特意在四层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番。
在二十分钟之前,第四层的真实存在的,或者说数字“4”并没有消失,可是当他们在撤离深深公寓之时,第四层再一次消失了。
并且还是那个说不清的空间悖论,虽然第四层消失,但他们的记忆和心头,还是觉得自己依旧处于十八个楼层,并且上下都是正确的顺序。
他们的潜意识与眼前所见,出现了偏差,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刻意扰乱视觉神经和心理。
无名抬手指了指墙上的大字,轻声说道:“我们之前的猜想是,白日与黑夜是深深公寓的两个世界,但是共同点是,四楼确实消失了!”
韩博霖闻言就又重新低下了头,这种发现对于他来说已经无用了,反正也是无解任务,知晓的多与少,差别并不算大。
伍丞凝眉看过去,他的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期望,如果自己能够获得更深层的线索,是否可以用线索交换的方式与零取得联系,并进而交易…
“我们所见的白日景象,与容川等人所见的黑夜景象是两处截然不同的空间,并且杀人的手法也不一致,这是一种很具备割裂性质的发现,但是共同点,却是无论黑夜还是白日,四层都消失了,这是否意味着什么……”伍丞稍稍思考之后,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
他们见到的楼层画面,已经与脑海中的感受产生偏差了,他们明明在离开第四层之后,走着三层、二层抵达一层,但是却冥冥中认为自己其实走了四层台阶……
这就是空间的悖论,视线与体感的模糊,无法判定。
“不对!除了消失的楼层,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黑夜和白日都有老者的出现,而他似人非人!”白眉沉声开口在后方补充道。
伍丞想了想后,说道:“那么这样看来,我们也勉强不算是一无所获……”
四名执行者的撤离,不出意外地没有遭遇到任何阻拦,就这样离开充满喧闹的亮光世界,他们走出了公寓,又重新归于昏暗的2016年的6月15日,此时手表上的时间是上午的十点五十五分,在半个小时之内他们确实完成了行动。
但是这四个人浸泡在蒙蒙细雨中,被打湿的脸上,充斥着绝望、灰色与一丝败北后的狼狈。
与此同时,深深公寓之内的未知楼层、未知房间中,一个身形苍老的背影,跪在了地上,干枯的手掌死死地捂着胸口,那张满是皱纹的蜡黄面皮上遍布着痛苦,他的嘴角留着一丝纯黑的血迹,或许胸襟上也有,只不过被黑色敛服彻底吸收,无法以肉眼看清。
他的身边,窗明几净的房间内,里面原本应该是放着普通的家庭用品之地,此刻却歪歪斜斜地放置着数个水彩的纸人,那些纸人花花绿绿,伫立在老者的背后,死死地盯着他,如果画上眼睛,必然会让人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老者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右眼像是戴着乳白色的薄膜,极为浑浊,但唯一可以视物的左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始终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三枚古旧的铜板,顺着他的掌心脱落,砸在地上,其中的两枚在地板上打着旋,应声倒地,而另一枚,在这一刻却化作了一对暗铜色的碎屑。
他无视着铜钱的滑落,盯着天花板许久之后,忽然胸口的起伏更甚,苍白的脸庞涌现了一丝病态的涨红,他大口地倒着粗气,双手无力地乱挥,像是无法呼吸之下仓皇地寻求着什么。
双手不住地颤抖之下,他从衣服的口袋中,缓缓拿出了一沓黑色的烟纸,用力撤下了一张捻在手中,失控的双手已经将烟纸捏碎了一角,又从桌上抓起了一个白色的瓷罐。
老者掀开盖子,将细长的两根手指伸了进去,捻了一把骨白色的粉末,胡乱地填进了烟纸中,快速地包成了烟卷。
呲!
火柴带着浓烈的刺激气味,香烟点着了,老者将黑色的烟卷叼在嘴边,大口的吸食着,终于胸口不再剧烈起伏,他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那只唯一的左眼,闪烁着精光。
古怪的烟味弥漫着,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风侵蚀的石块,粗粝且干涩。
“两个白天加一夜的时间,我从最初的十五层,一路跌到了十一层…今日折损了一枚铜板,再这样下去,我活不到任务开始了……”
随后,他缓缓地转身,将目光看向了墙角摆放的一个纸人身上,这个纸人在这堆中很是扎眼,因为它通身是纯黑色的,老态龙钟,在某个角度来看,与敛服老者竟有一丝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