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时听见人们对自己的谈论,只有可怜和悲惨。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听着伙伴们天真没有烦恼的笑声,他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呆呆的坐在那个光秃秃的石头上,又一阵风吹过,摇动起花草,触碰着他的裤腿,仿佛是在安慰,又好像是一种变相的嘲讽,就像那些大人一样,表面上装出一副怜悯的神色,但他们的内心之中,不幸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不会感同身受,只会因为别人的痛苦而对自己的未来更加向往。
那一天的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那时候的他,甚至不知道有凌晨这个词,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父亲砸东西的声音和母亲的尖叫声,带着愤怒与不甘,他还能听到父亲癫狂似的怒吼,他和母亲好像不共戴天的敌人。
宅子里,似乎还有人和他一样,睡不着。
奶奶打着灯笼颤颤巍巍地走出房门,拐杖敲击在地面发出的“砰砰”声在深夜极为清晰。
在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的房间,年幼的林杰好像看见了希望,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明天,一切都变得和平常一样,爸爸妈妈不再争吵,他的家还是那样和睦。
那天,他从奶奶嘴里知道了一个叫法庭的词,明天,他似乎会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一起去那个地方,奶奶告诉自己,如果明天有人问自己想跟谁,就使劲哭,使劲闹,说不要爸爸妈妈的分开,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了。
奶奶不断强调着,林杰欣然点头,他的心里带着兴奋,但却没有看到奶奶那几乎只剩下灰色的双眼。
眼睛是人们心灵的窗口,但在这个年迈的老人心中,似乎只有一片死寂。
似乎是奶奶的话语,让他安稳住了不安的心,这一晚,他做了一个美梦。
同样的夏天,仅仅只是经历了一个夜晚而已,并没有变化,天还是和昨天一样,湛蓝,美好。
他终于来到了奶奶嘴里所说的那个叫法庭的地方,脑海的画面已经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这一天,是他见过场面最严肃的一幕,在此之前,这里是让他恐惧的,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断期待着有人问他那个问题,然后自己就按照奶奶所说的去做。
但是,并没有这个过程,随着上首之人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手中法锤敲击在那黄铜底座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仿佛已经决定了一切,那个人,并没有问自己任何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简单,而让人无法接受。
结果,他被判给了父亲,那一刻,他傻眼了,他很想冲上去问那个人,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但是那时的他怎会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年幼的他当时就哭了,哭声充斥在不大不小的法庭中,很多人的目光看向了他,但也没有人理会他。
他的存在,就像是多余的一样,可以消失,也可以存在,但不会有人愿意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为他操心。
他被奶奶扶起,跟着人群走出了这个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法庭,人群的前方,他看到父亲母亲离得很远,彼此之间就像是陌生人,奶奶几次开口想叫住父亲,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父亲却没有一次理会。
偶尔的转头,眼中带着林杰看不懂的神情,多年之后,他才明白,那是恨!
曾经恩爱的夫妻在走出**后便分道扬镳,母亲上了一辆轿车,他的那个年代,轿车是一种很新奇的玩意儿,每一次出现在村子时都会引来一大群人围观,他也不例外,有一次,他听父亲说自己有钱了也会买一辆,带着妈妈和自己去全世界看未曾见过的风景。
但是现在,看到轿车的林杰好像看到了某种事物的象征,他追了上去,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不顾一切地往车里爬,但车里有着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陌生男人,他抓着他,将他扔到了一旁的马路上,眼中带着厌恶,恶狠狠地关上车门做上驾驶位后,便驱车离开。
他看到自己的妈妈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不出来。
而爸爸脱离了人群,一个人消失在了街的另一头。
从那之后,他再没看见过自己母亲,父亲也不知所踪,人们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在那里过着幸福的生活。人们说,爸爸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工作,但却没有回来过一次。
本以为一切都这么结束了,似乎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他时不时从大人们嘴里听到这家小孩真的很可怜之类的话语,还有自己只剩下一个亲人的事实。
但可笑的是,这样的生活持续只有三天,仅仅只有三天,在前一天的晚上,奶奶没有回来,林杰以为奶奶会在第二天早上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但在天还没亮,自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地被拉到后山的山涧里,在流淌的水沟中,他看见了奶奶,还有一件让他根本接受不了的结局。
他的奶奶,这个仅剩的唯一亲人,自杀在了这条山涧中,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村委会进行了一场筹集,简单地为奶奶进行了一次葬礼,也有人联系了父亲,但是下葬那天,父亲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似乎在三天前父亲消失在街的那头后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人世间。
可是,后续的问题却难住了所有人,就比如林杰的赡养问题,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义务,场面很讽刺,人人都在可怜他,人人都在嫌弃他。
那天,他站在奶奶新立的坟头上,心里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除此之外,他本该狠狠地大哭一场,但是那天,他并没有哭,不是因为至亲之死让他悲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而是因为,他的心中,没有一点情绪,似乎只有一开始的不敢相信,那种悲恸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彻底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