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百姓如洛阳, 日二食,宫中却是备了简餐冷食, 子泷在廊下与姜恒匆匆用过,午后又有汁琮召开的军务会议,姜恒本没有参加的资格,却因子泷坚持,被带着前往书房内。
界圭则亦步亦趋地跟着,语不发, 犹如鬼魂。子泷看跟着姜恒,又想起了前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背后的日子, 即好生不自在,只得作没看。
“是怎么写下们名字的?”子泷朝姜恒说。
姜恒答道:“在游历时, 便朝哥哥详细问过了,东宫各位大人的出、平日所负责处之事。”
“个不漏。”子泷不禁赞叹道,“真比了解东宫,这识人之术, 是师门教的么?”
姜恒答道:“算是罢, 但切不可觉得成竹在胸, 毕竟天底下最难窥测的, 是人。”
“不错, ”子泷点头道, “人是这世上,唯的变数。”
“殿下, ”姜恒说,“关于变,您想必也清楚了。拿到件事后, 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化整为零,按班。”
子泷沉吟片刻,说:“管相前也常常这么说,凡事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里要清楚,治大国与烹小鲜,俱不外如是。今日看把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真让中有愧,竟是没想到用这个办。”
子泷那话倒是实话,今天的姜恒让觉得像管魏,管魏凡事是这慢条斯、不慌不忙、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势,子泷学了这么久,奈何每次到了用起来,都无达到真正的学以致用。
“殿下不必自责。”姜恒笑道,“也考虑了足足半年时呢,毕竟变涉及到大雍的千秋基业,但凡国君,也没几个经历过这种事,只要学会用人、相信人,然后让相信的人不造反,成功了,政务亲亲为,迟早要被累死。”
子泷小是照着国君培养的,国君说起来难,拆开了说,也简单。
善用优秀的人,并哄好们,以国君的名义放权、限权,制衡百官,让们不造反,成了。
姜恒则所识所学多在执行,较之“国君”级更艰深复杂了层,小在洛阳时便以天子姬珣为学习对象,到得海阁,又进了步。
子泷被教导如何管个国家,姜恒学到的,却是管整个天下。
“有时觉得倒不像表弟,”子泷伸手,捏了捏姜恒的耳朵,笑道,“像亲弟。”
姜恒没料到子泷竟是行此亲昵之举,即脸上红,总不好像与耿曙般推,只得接受了。
“待会儿父王会讨论玉璧关战,”子泷道,“陆冀、卫卓们都在,有什么话说,大可直言,但须得顾及卫将军的面子……”
姜恒不打算在老臣们的面前说多,忽然生念,朝子泷小声说了几句话。子泷面现疑惑之色,继而睁大了双眼,笑了起来。
“嘀嘀咕咕地做什么?”汁绫殿内出来,皱眉道。
子泷马上与姜恒分开,说道:“走罢。”
第二场国事之议正式开启,汁琮、耿曙、卫卓、管魏、陆冀、曾宇、汁绫尽数到场,除此之外,尚有军方几名重将,包括周家的表亲田荣,以及卫卓的名亲传弟子。
“等们多久了?”汁琮显然正有怒气,说道。
“早上商议变细节,”子泷道,“耽搁了些时候,父王息怒。”
“罢了。”汁琮道,“田荣把玉璧关战的详细计划说说。”
田荣便朝迟来的子泷与姜恒简明扼要,解释了任务计划,目前管魏的提议是派出驻守嵩县的奇兵,进攻越地老郑王的别宫,这么来,控制着玉璧关的子灵必须回援,届时可奇袭玉璧关。
但要推动此计,面临三个问题:首先,必须有人到嵩县去调动军队。其次,嵩县的雍军只有万人,万打不下越地,陷入胶着,这最后支奇兵也不管用了。
第三,如果子灵不救自己的爹呢?有可能,反正郑王也快死了。
“不可能不救,”子泷听完之后,说,“赵灵不能背这不孝之名。”
汁琮点头,确实觉得赵灵必救。
那么在烦恼什么呢?姜恒观察汁琮,推测以眼下的兵,要攻下玉璧关也许不够,必须有奇兵配合。但嵩县这万人的军队,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各国都非常提防,哪怕耿曙亲自回去带兵,但凡出动,便将遭到其余各国的联手剿灭。
届时汁琮连中原的这枚棋子都没有了。
“呢?”汁琮朝姜恒说,“有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众人都看着姜恒,姜恒想了想,笑道:“筹莫展。”
姜恒望向子泷,子泷沉吟片刻,望向耿曙。
耿曙会意道:“可以回去带兵,把恒儿派给,只要行军路线得宜,有六成把握能打下越地。”
“但也有四成风险,”汁绫说,“会被困在浔阳三城。”
管魏说:“们面临另个问题,设若玉璧关之战不能速决,落雁城便势必要源源不绝,派出增援,届时将造成国内兵空虚。”
“风戎人可以守卫都城。”子泷说。
“把王都交给风戎人,”汁琮说,“放?孤王届时是要亲自出征的。”
不仅汁琮,所有的将领都要倾巢出动,耿曙要入关调兵,汁绫前锋,汁琮率领主,田荣负责补给与后卫,曾宇守卫王都。
毕竟玉璧关对雍国来说重要了,而始作俑者站在面前,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卫卓说:“先前失玉璧关,简直是荒天下之大唐,姜史没想过如何挽救?”
子泷顿时神色变,卫卓面攻击姜恒,必须出面维护,绝不能让姜恒被欺负。
“这么重要的关隘,”子泷不客气地说,“竟然因父王被刺,便说丢丢了。想卫大人才是该反省的那个。”
汁琮:“……”
这是汁琮第次看亲儿子如此强硬,直希望强硬起来,但由却是为了姜恒,导致十分不悦。
卫卓顿时被驳得哑口无言,这也是事实,雍国军队的士气已有许多年维系于汁琮,乃至汁琮遇刺时,军中造成了相严重的恐慌。
“年前姜恒不是雍国之臣。”汁琮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将怒火出在了卫卓上,“孤王说此事朝中不得再提,现在是连的命令也不放在眼里了?”
卫卓马上躬道歉,耿曙看着姜恒,扬眉,意思是让跟随自己。
姜恒却轻轻摇头,望向管魏,管魏眼里则带着笑意,明显等着提出更好的办。
子泷想了久,说:“有个办,各位不妨听听。父王。”
“说罢,”汁琮沉声道,“商量出什么来了?”
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子泷算不上最聪明,“最聪明”也不是储君的必备,但所率领的东宫,有雍国最聪明的群人,这足够了。
子泷思考片刻,走到地图前,抬头看了会儿,说道:“这仗,们看似打的是玉璧关,实则是与关内四国的战争。”
“不错。”汁琮点头,这正是上午管魏反复强调的观点,这是六年前于洛阳战败给们的教训,天子驾崩后开始的每战,不管与哪国开战,事实都是在与全天下开战。
子泷说:“所以,要打赢这场仗,必须得瓦解四国的同盟。”
“们没有形成同盟。”姜恒提醒道。
“表面上没有,”子泷答道,“暗地里,各国联合抗雍,国君们都非常清楚。”
姜恒明面上是提醒,用意却是鼓励子泷,与搭戏,明显这成功。
“不错。”汁琮又点头道,实在没有把握,这仗会不会又有其国家卷进来,产生新的变数。
“这么多年来,”子泷叹了口气,说,“各国始终处于危险的平衡中,国强盛,则其余三国共讨之,郑、郢的浔东之战正是如此。所以想夺回玉璧关,首先要分化关内四国,孤立赵灵,让没有盟友。”
“怎么孤立?”耿曙说。
子泷望向汁琮案上的金玺,说道:“召开五国会面。”
“什么?”汁琮万万没想到,子泷会如此提议。
管魏忽然神色变,子泷不敢看众人,连珠炮般说道:“在玉璧关下召开五国之会。”
“再刺杀们次?”汁琮的表情十分古怪,这不像亲儿子会说的话。
“不。”子泷缓缓道,“将金玺拿出去,先让诸侯们看看,并宣读姬天子遗命,谁能统神州,金玺是谁的。”
汁琮:“!!!”
会议在这提议之下,戛然而止,并掀起了轩然大波。
汁琮是绝对无接受,把到手的天子金玺再拱手让出的。但管魏听到这个提议,明白到,这实在是招毒辣至极的计策。
只要汁琮众宣布自己奉天子遗命,拿出了传国金玺,并以授玺人的名义,将它授以任何国,五国之会上,所有国君会怎么想?
汁琮完全可以表明态度,自己永远是雍王,毫无觊觎天子之位的,至于谁是下任天子,们觉得自己有能,大可把金玺拿走。
姜恒算准了,谁也不敢拿,把它塞给子灵?子灵敢要吗?
子灵只要接手,郑国转眼便将成为天下共讨之的公敌,盟友马上会作鸟兽散。
四国国君念头都是致的,即谁都想要,却谁也不能接。至少不能目前接。
“其后?”管魏说。
“把金玺送到洛阳,”子泷说,“派出咱们驻守在嵩县的军队,以王军的名义前去看守。”
这样来,金玺便尚在汁琮控制之中。
“不行,”汁琮说,“冒险了,丢了怎么办?”
姜恒不明白了,哪怕承认是天子,天下不承认,现在死抱着这东西有什么用?正好扔出去让人打得头破血流,比起扣住它效果明显更好,何乐而不为?
子泷想了想,说:“告诉们,天子遗命,为期十年,谁能重建王都,并让最多的土地臣服,谁有资格继任天子之位。然,们也可以用战争的方式,攻陷王都,将金玺抢到手。”
“不会有人这么做。”陆冀总算回过神来,说道,“没有人这么蠢,为了这东西,便自相残杀,物毕竟是死物,土地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同时也是在提醒汁琮,不要把它看得重。
只要汁琮点头,盟军便在这么块凡铁下生出猜疑之,互相背离。而届时汁琮也可要求赵灵归玉璧关,否则国出兵,占领另国的领土,这成为了国与国之的战争,其余三国自可以开始抢金玺,没们什么事了。
甚至乐得郑国被雍国拖住。
“此事改日再议。”汁琮最后说,“散了。”
姜恒里叹了口气,明白到汁琮十万个不情愿,但事情说不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