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惠公主不止自己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许多残疾的重伤员。
这一举动,使得敬惠公主在民间的名声更盛。
公主一路走一路停,每到一个城池,就会主动提出要召见各城官员。
表面上看,公主是为让各地能留下且善待这些不能再重返战场的伤残老兵。
事实上,公主隔帘召见官员们谈话,可不仅只提了这些。
敬惠提出边境战事虽然已告一段落,但是之后为国门不再受侵扰包括对边境的建设,这都需要各地官员给予大力支持。
并且多次强调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能指望南面调粮,南面还在战,境况很难。
也不能将一切都推给朝廷,官员们要自发的活络起来。
敬惠公主举例,像利用商会啊,即将到来的又一年垦荒啊,向永甸县学习。饲养战马啊,深挖掘铁矿事宜,重视武器锻造,这都算是为朝廷出力。。
说完还笑了笑自嘲道,她作为一个女人不是很懂,可能提出的那些是在诸位大人面前乱出主意,但是她懂什么叫作自救自强,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能全指望朝廷开仓。
这话说的许多官员频频擦汗。
一个个都是人尖子。
这些官员们可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敬惠公主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是新皇借着亲妹妹在敲打他们。
看来新皇觉得在这场大捷的战役中,他们这些北方官员做的还不够。实属没想到竟然被嫌弃,他们之前听说大捷那会儿还沾沾自喜来着。
二恐怕也是新皇在提点他们,新的朝代已经来临,不事生产、想在其位混日子糊弄的日子已经彻底过去。
眼下新皇对有些官员不满是在压着,毕竟南面沿海还处于动乱状态, 新皇又是刚刚登基,这才不会动他们, 才会利用公主在民间的威望来提点他们几句。
可以说, 是在给他们这个村, 希望他们别错过这个店。
要是错过了,那么现在不动, 不代表以后不动。
以后新皇一旦彻底把持朝纲,再将那些曾经有造反迹象的兄弟们全处理完,那就轮到他们了。
想起那几位有造反迹象的王爷, 个别曾经站错队的官员很是胆寒,要知道敬惠公主就是被那几位逼的出嫁,那几位王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么,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些北方官员们琢磨透彻了, 急忙争着表现。
站错队有罪的, 希望能用优异的表现夺得新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罪的, 听了敬惠公主这话也急急忙忙去安排一番,清算粮仓勒紧裤腰带还能不能给边境再挤出些粮食送去。
所以敬惠公主一路走, 一路有新物资运往边境。
各城池打着牌匾, 匾上是各地名字, 浩浩荡荡的, 惹的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场仗打的有多不容易, 编成顺口溜交口称赞。
北方一时间,倒是一片万众一心的景象。
甚至谁家要有“谭家军”,那都是在百姓中地位极高的, 算是英雄之家。
与此同时,朱兴德等一行人也已经启程。
来时和回去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二柱子盘腿坐在车上, 和趴在车板上裹着棉被的六子说说笑笑。
运酒运粮队伍里的小子们, 边赶路边扒拉手指头计算需要多久能到家, 能不能赶上过年。
不过, 罗峻熙除了归家心切外, 另还有点儿小忧心。
这不嘛,他骑着野牛到杨满山身侧,正在向杨满山细致打听:
“二姐夫, 谭将军叫你进主账那阵儿,有没有问老虎?我的意思是, 你从他问话里,听没听出来他发现老虎是在追我?”
这回满山倒是没嘴懒。
他算是看出来了, 小妹夫很担心这事儿,一点儿细节没落下告知道:
“他问我翻原始森林的路线规划,让我好好回忆最好能画下来,路上用了多少日,又是怎么制定烧粮仓的计划。
我没提咱们烧粮仓撤离有蛇帮忙,只说运气极好,那日恰好是敌寇很看重的节日,对面都有喝酒,很多人喝多了这才让咱们偷袭成功。
这是奇袭队每一个将士都能证明的,我没必要隐瞒。
他还问了咱们是怎么救公主的。”
罗峻熙追问:“那这个你怎么说的?我那野猪……”
“自是也没有提野猪。最后野猪帮忙时,公主和谭大洪、唐大人、包括奇袭队早就走了,连我都不在场,当时见到的不就是六子?我说为救人埋伏多日,终于等到有部分人带着四名俘虏离开,这才敢带人救出俘虏。”
杨满山说到这里,顿了下。
为了安小妹夫的心,提起另一事儿:
“谭将军的老仆在给我续水的空档,像是故意提点我,说让我别误会。战后,作为主将要写奏报。而奏报里提及我们的次数越多,对我们越好。所以应该不是怀疑一些有的没的。”
罗峻熙喃喃嘀咕,“可是那日大胜,说是老虎帮了大忙都不为过。你们又都在和敌寇对战,只有我嗖嗖跑,看起来很不正常。就怕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罗峻熙抬眼看看二姐夫,知道再问不出别的,他又骑牛到朱兴德身边,打算接着和大姐夫磨叽。
“大姐夫……”
“打住,稀饭儿,快别磨叽啦,那日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活命都来不及,谁能是有心人看你跑来跑去?我都没发现。
有啥大不了的?你咋那么能抠细节。
我就问你,那日烧粮仓放蛇,三更半夜黑咕隆咚,队伍里有几人看见了蛇?即使有人看见了,那是原始森林,有没有可能你们干仗打扰了人家蛇窝?”
朱兴德振振有词继续道:
“野猪和虎群是同样的道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你招来的,大伙直嚷嚷对面敌军是犯了天谴,你没听到这话?
你怕啥呀?要是怕那鹰和咬公主的蛇露馅,那你放心,关于这事儿,真有人问过我。”
罗峻熙吃惊了:“啊?还有人问过你?”
“嗯,我说你和小妹的姻缘一线牵最初就来源于蛇。
你掉河里了,她救你,然后被你赖上了。
小妹也确实天生的招小动物稀罕,她爱养这些,咬公主那蛇就是她养了多年的姻缘蛇。
至于那鹰,你二姐夫不是帮你们找补过?
当初交给谭大洪让训鹰送信,那鹰腿就被你二姐夫故意弄受伤了。
我只听好些人后怕过,说瘸腿鹰给他们送信送晚了,不那么十分确定对面粮仓已烧正是打乱对方军心迎战的好时机。要是那日又忍下没迎战,或许咱们真赢不了。”
说到这里,朱兴德瞟眼罗峻熙:
“退一万步来说,没有人关心作战过程。
也就谭老将军关心吧,他只是想多积累经验,想留给下一任主将一些谋略和舆图,大家都只看重结果。
打仗啊,最终就是看你能不能打赢,理论说的再头头是道也没用。而你的那些不正常行为又是帮大家打赢了仗,你怕什么。你要是搅局子,备不住得查你。
而你又以为那个奏报会怎么写?无非就是简写一步步作战部署,最后来一番天时地利人和,万民归心,皇恩浩荡,皇上实乃真空天子这才受上天照顾。
皇上再去祭个天。可见你的那些不正常,人家压根儿恨不得没有你什么事儿,全都是真空天子招来的。”
最后,朱兴德总结陈词,“你啊,平日里多聪明个脑袋瓜,这时候做贼心虚,你看看小妹就不愁那些有的没的。这世道哪里还没点儿奇人异事?那驭兽师自古以来就有,老天爷赏的饭碗。嗳?说起这个,搞不好你没吃上皇粮,小妹要是被发现重用倒是能先当个女官。别小看,养马的五品官职,比你有前途,你寒窗苦读考上进士也干不过。”
罗峻熙顺着大姐夫的目光看向车厢,扎心了,说起来就心酸,他最近就感觉像在吃软饭。
因为打完仗后,公主待他媳妇极好。
他媳妇有单独的营帐,他是借光能住进去的人。
公主没离开前,两位侍女也经常去营帐给他媳妇送吃送喝。送新做的衣裳鞋袜。
他还竟然在这个季节借光吃上了几口绿叶菜。吃那几根菜叶子,他差点儿哭出声。
还有新皇派来接公主的人,特意带来的苹果。她媳妇分到两个,他也借光吃了半个。
公主离开后,李青青又成了他媳妇的小尾巴,李家军见到他媳妇千恩万谢。据说京城李家人也都知道这事儿。
然后他明明也是功臣一枚,见谭老将军却很受拘束。
谭老将军照样见他和二姐夫是板着脸。
但他媳妇有次在练兵场遇到谭老将军,谭老将军却特意给叫过去笑呵呵说了几句话,像唠家常似的。唐大人拄着拐也从旁夸赞,一口一句:“咱们这位女将……”
反正,所有人连大头兵都知道他很有福气,有位对他不离不弃的好媳妇。
瞧,这车厢里面带着碳炉子,也只有他家小麦有。
他这内定举人,大姐夫内定三月会去京城当差的官身,二姐夫想必前程也不差,因为谭明荃作为内部人给他们透过信,让回去过完年等调令,总之,他们仨再牛气也牛不过小麦。
连这周边的百姓,都知晓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罗夫人。
“媳妇啊,你睡了没?我进车厢里暖和会儿。”其实是想查看一番小麦的胳膊伤势。
“歪着呢,没睡,快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