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主院的待客正厅里。
季二夫人站在原地,目光冷了又冷,脸色变了又变,好大会子,终是忍不住道,“敢问侄媳妇,为何不跟我这婶娘见礼,难不成我配不上你的礼不成?”
有些时候,双方对峙,比的就是一个气势。
乔连连不说话,始终静默的站在原地,眼神沉静,神容淡漠。
反观季二夫人,一张嘴,就落了下风。
“叫婶娘就不必了,连连还没过门呢,万一把她羞到了怎么办。”季云舒微微一笑,“不过给季二夫人见个礼,还是应当的。”
说着,他并乔连连两个人,一起给季二夫人行了个简易的礼。
然后不等季二夫人说话,又双双站了起来。
把正准备施展一下长辈威风的季二夫人给气了个仰倒,一时间连精心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
乔连连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道,“久仰季二夫人大名,今日头一次见到,果然是和传言中一般年轻漂亮。”
对付男人,夸他厉害有能力。
对付女人,夸她年轻过又漂亮。
稳妥,不出错。
果不其然的,季二夫人本来紧绷的面容缓和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浅笑着道,“老了老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能比了。”
不说虞非鹊鲜嫩可人,就连乔连连都比她年轻漂亮了不知几何。
季二夫人叹了口气,眼底有嫉妒一闪而过。
年轻啊,漂亮啊,时光啊,谁不想要,可谁又能得到。
“夫人可不老。”虞非鹊笑着接口,“和同龄的姑姑们比起来,夫人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呢,说是我们的姐姐都有人信。”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季二夫人还是喜笑颜开,“公主严重了,妾身一把年纪了,自己还是清楚的。不过我的确是要比几个朋友要稍显年轻一点,多亏了日常保护得当,我每天都擦那个油脂的。”
虞非鹊咧咧嘴,“难怪呢,看来夫人用的油脂是极好的了。”
“都是我们家老爷买的。”季二夫人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油脂都是质地极好的,别人想买都买不着,只有我们老爷才能拿到,价格也贵的很,二两银子才一小盒,用上几天就没了,真是用一次心疼一次,要不是老爷心疼我,也不舍得买这么贵的……”
眼看着季二夫人要把府里的事儿尽数讲个底朝天。
一直躲在内室的季三夫人坐不住了。
她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季二夫人的滔滔不绝,然后用帕子掩着脸,双眼迷蒙的走了出来,“哎,我与二嫂子在这里讲了会子话,竟是不小心眯着了,得亏嫂子嗓门大,不然还吵不醒我呐。”
这话说的,季二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连忙住了嘴。
“咦,这位是?”季三夫人目光掠到乔连连身上,像看到了稀罕人儿,“难道是咱们那大侄子未过门的媳妇来了?嫂子你说你,这么大的客人来了都不叫我一声,要不是我醒了,岂不是要错过这次相见了。”
季二夫人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乔连连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站起身,跟季三夫人见了个礼。
这个季三夫人身材丰腴,长得圆脸杏眼,看着没季二夫人精明,实际段位却比季二夫人高了不知几何。
她没在行礼这种小事上为难乔连连,反而十分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侄媳妇长侄媳妇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头的婆婆。
“好孩子,我与你一见如故,能肯定你就是季家天生的媳妇,要不你也别跟我见外,直接唤我婶娘吧。”季三夫人拉着乔连连的手,一脸亲切。
乔连连浅笑嫣然,“那怎么能行,礼不能废,连连还没进门,不能贸然改口,等以后进了门再叫婶娘也不迟。”
不动声色的把一个小坑避了过去。
季三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再接再厉,“云舒的父亲说要给你们合八字呢,说是请了最著名的师傅来给你们算日子,一定要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乔连连笑不露齿,“让长辈操心了,这件事情云舒早就做过了,日子也已经定好了。”
“什么?”季三夫人大惊失色,脸色也顺势耷拉了下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忒是胆大无知,这家中长辈尚且没点头,怎么就自己定下来了,要知道,聘为妻,奔为妾,你们这样……怕不是个奔。”
明明有赐婚圣旨的一桩婚姻,却因为没经过他们的手,就被称之为“奔”,这一家子还真是没一个盼着季云舒好的。
乔连连心底生了薄怒,笑容逐渐失去,“三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是有赐婚圣旨的,怎么就成了‘奔’?难道皇上不是云舒的长辈?”
这要是季二夫人,就得被噎住。
可这季三夫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浅笑着道,“皇上只是赐了婚,真正的商定婚期,置办婚礼,都得季家来做,云舒毕竟是季家的孩子,将来生的孩子,也得姓季,甚至往后推个十几代,也都得姓季。”
姓氏一脉传承,是动摇不了的根基。
一个人的兴旺都是小事儿,真正的,能长逾百年的兴旺,都是一个家族的事儿。
季三夫人这是在告诉乔连连,要想她自己的后代好,就得好好对季家。
因为只有季家好了,乔连连的孩子才会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乔连连并不想,和姓氏连在了一起,荣宠便永远的牵连在了一起。
这是时代的局限,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传统,尽管在几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被更改掉了。
但至少现在,是这样。
乔连连的面色微变,心底思绪飞转,想着该如何破这句话。
便在此时,门外突地传来一道张狂的女声,“谁告诉你们的,这孩子一定会姓季?”
正厅内的众人齐齐回头,正瞧见无双长公主不知何时缓缓走来。
她还是那般艳色无双,还是那般富贵逼人,步伐短慢有力,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尊贵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