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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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琦弦啊一声, 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臣...”

“起来吧。”崇正帝看一眼庸琦弦,说道。

庸琦弦便又只好站起来, 不过他是没脸再和周颐辩了,再被这么一个后生指着鼻子骂, 他以后在朝堂上行走还有什么脸面。

周颐觑一眼庸琦弦,然后板正视线,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太子和二皇子因为到了年纪,崇正帝也让他们参政了,此时两人站在队伍最前面,看着周颐的目光真是...

这是一个真正的猛人啊, 他们现在为了拉拢朝臣, 不管是谁,总要做出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可是这周颐,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骂一个兵部尚书胆小如鼠, 没错,周颐那一大段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先喷礼部尚书,再喷兵部尚书,接下来呢,莫非周颐是打算将满朝堂的官员得罪个遍不成。

周颐站在那里一脸平静,他当然知道如此言语激烈, 肯定会得罪一大批人,但只要他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注定是和这些人站在对立面,不说别的,六部尚书是除了几位阁老以外,朝堂上最有权势的人,他们六部当然不希望朝廷再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部门来,而这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应该是户部尚书陶狄华才对,毕竟以前就算再不看重商业,征税这一块还是归户部管的。所以即便他言语再温和,注定也讨不了好。

不过奇怪的是陶狄华到现在也没出声,反而看吵架看的兴致勃勃,好像完全不管他的事。

周颐暂时闹不懂他的想法,不过也是打定了主意,如果要吵,他奉陪,如果不吵,他也省点儿口水。

对这件事最有意见的应该是六部尚书,毕竟他们谁都不想在六部以外再多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部门。

但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被周颐给喷的熄了火,户部尚书望天不说话。

吏部尚书冷着脸站出来:“周学士真是好口才,不过治国可不是你喊两句口号就行的,庸尚书只不过是务实之言,却被周学士骂的一文不值,我大越的礼仪何在?”

周颐奇怪的看了一眼吏部尚书,轻笑一声:“万大人,您说错了,在治国面前,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为皇上分忧,我只不过是说了实情,怎么就成了骂庸大人了?皇上都说了让我们畅所欲言,难道我还要遮遮掩掩不成,那这样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厚爱?下官虽官低,但也知道真理越辩越明的道理,若万大人有不同意见,尽可以反驳。不过我要提醒万大人,皇上用我们,百姓信任我们,你我站在这庙堂之上,唯一要做得便是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扯那些排资论辈的废话!“周颐说罢,一甩袖子。

“你..”万毅斛被周颐气的一个倒仰,自从他当上吏部尚书,掌握着官员的升迁之路后,已经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了。

“好,你要辩,那本官就来会会你!”显然万毅斛心理素质比庸琦弦要强大的多,虽然被气的不轻,但还是很快按捺了下去,冷着脸硬邦邦道。

周颐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学士,不管你再怎么巧言令色,蛊惑皇上,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大越现今民生凋敝,军队战力不强,若打仗,肯定会生灵涂炭,到时候万一外面的人联合起来,我大越的江山便岌岌可危,到时候,你周学士就成了我大越的罪人,如此大的罪责,就算你想担,恐怕也担不起!本官还是那句话,若真的为了大越,就该从事实际出发,而不是站在这里空嚷几句口号就行的!周学士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若拉着我全大越陪葬,未免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你想被后人钉在耻辱桩上,也别拉我大越亿万黎民下水!”

周颐听了,竟然微微的点了点头:“万大人说的不错,您所说的也正是下官所担心的。”

万毅斛被周颐这一出搞得有些怔愣,刚刚还牙尖嘴利,从嘴里直搜搜放出冷箭奔他而来,现在呢,就认输呢?

不光是万毅斛奇怪,其他人也一脸狐疑的看向周颐,总觉得这小子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人啊!

果然,周颐又说话了,“所以我要问万大人几个问题。”

“本官还怕了你不成!”万毅斛盯着周颐。

“好,请问万大人,我大越在建国之初,战力如何?”

“这还用说吗?我大越在圣祖时,兵锋直指之处,周边小国莫不尽皆俯首!”万毅斛说到这里,脸上一脸的自傲,是啊,的确是够自傲,就连现在直面威胁大越的大羌,都曾被赶到了沙漠深处,直到几十年前,大越对羌地已经无力管理,大羌才敢从沙漠深处迁回来。

崇正帝坐在龙椅上,轻叹一声,是啊,自己的祖宗做的事何等伟岸,可为何到了自己手里,大越的国力就每况越下,现在竟然对以前被大越撵的像丧家犬一样的大羌都无能为力。

“那我再问万大人,现在呢,我们大越与周边战力比如何?”周颐进一步,语气虽轻缓,但却显得郑重无比。

被问到这个,刚刚才被骂了的兵部尚书和大殿上的武臣都有些不自在。

“我大越已不比大羌强多少!”万毅斛有些别扭的说道。

其实这都是朝自己面上贴金,虽然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还是近年来大越国库空虚,根本就没有钱来养兵,无论是武器还是兵力都跟不上,青壮力当兵,连肚子都填不饱,大多从军队跑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兵残兵,武器也无钱再铸新的,用这些人去拿着一些生了锈的破铜烂铁去打仗?怕不是在逗人玩儿!

不是已不比大羌强多少,而是根本就不及大羌,不然朝廷诸公和崇正帝也不是傻子,何至于每年花那么多钱给大羌买平安。

“那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大越以前何等威风,现在却要仰人鼻息?万大人,您能告诉我为何大越的兵力会下降的如此之快吗?”周颐又向前走一步,看向万毅斛。

万毅斛被周颐看的退后一步,刚要说话,户部尚书陶狄华便摸着胡子道:“惭愧,实乃国库空虚,实在分不出多余的银钱来养兵!这都是我户部做的不到位。”

周颐看着一脸认错态度良好的万毅斛,微微摇了摇头:“陶大人,您何错之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收不上来税收,您又如何来充盈国库。”

“哎..”陶狄华看着周颐,大受感动,只觉得自己的苦楚终于有人能理解,崇正帝之前,国库还算充盈,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便是大红位,人人都想争着抢着上来,但现在,户部尚书却成为了背锅侠,皇帝要修宫殿,拿不出来银子找他,百官要养家,发不出俸禄找他,军营里军饷拖欠了还是找他,还有修水利,赈灾,给大羌岁银....反正只要用到钱的地方都要找他。

陶狄华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维持着颤巍巍的平衡,但现在税收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大越的财政就破产了!

坐上户部尚书十年,陶狄华深深觉得自己每年都在成倍加速的老去。

说到这里,周颐眼神一凝,扫了一眼全大殿的官员,然后对着崇正帝大声道:“皇上,刚才的辩论我们都已经明白,所有一切的根源便是因为朝廷无钱,至于为什么无钱,相信诸位大人比下官更清楚!”

满殿的官员看向周颐,心里一个咯噔,这小子,难道还真敢说?

“那是因为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我大越的土地已经近六成到了世家豪门手里,而这些世家豪门,包括之前被夺了爵位的尉迟侯,也包括...”说到这里,周颐扫视了大殿的一圈儿官员:“站在这殿上的大部分官员。”

这下子,大部分官员看着周颐眼神都变冷了,好小子,还真敢说,连皇帝想开口都要三思而后行,没想到他竟然直不楞登的就将这块大家都明知但却一直遮掩的遮羞布给扯开了。找死呢!

杨知文摸着胡子的手慢慢松开,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本来还想着如何对付周颐,没想到周颐却自寻死路,他相信周颐只要敢开口说动一动这土地税收,都不用他出手,周颐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崇正帝搭在龙椅上的手猛然收紧,紧紧盯着周颐,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说。

大殿上的气氛猛然收紧,而周颐仿佛无知无觉,他继续朗声说道:“我大越的税收主要来自于土地,但现在土地却被不用纳税的人把持着,如此一来,国库自然逐年空虚,我们因为没有钱练兵,所以需要给大羌岁银,而给了大羌岁银,却是肥了敌人,致使大越国库更加空虚,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我大越被大羌的铁蹄踏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到时候,诸位大人是否还能站在这里侃侃而谈?”

初秋的冷风从殿外吹进来,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泛上了冷意。

周颐说的这些,这些人不懂吗,当然懂!但是谁又能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国运,而放弃自己到手的利益,再说大家都有一个从众效应,其他人都在拼了命的兼并土地,多自己一个也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如此一来,就算心里还有些担忧的有识之士,也挡不住大趋势。

“臣赞同周学士所言,微臣建议改革土地政策,不然我大越岌岌可危啊,皇上!”一位翰林院的官员站了出来,颤抖着对崇正帝说道。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周颐身边陆陆续续站了十几个人出来,大多是清流,他们当中有真的为大越前途担忧不已的有识之士,也有纯粹是眼红,抱着自己捞不到也恶心恶心那些人也好的心思。

“周颐,你如何说?”崇正帝看向周颐,话语里含了一丝慎重的问道。虽然他对周颐说的那个什么兴商业报了一定的希望,但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靠谱,不过是被当成救命稻草抓着。

他认为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氏还是改革田税。

改革田地税是他早就想过的,但现在,真的被人提出来,看着周颐身边区区十几人,而另一边却是冷着眼看着周颐的大部分重臣,公侯,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他迟疑了。

他不知道是希望周颐说,还是不说。

“皇上,诸位大人说的不错,若诸位大人真的将手里的土地自愿拿出,大越眼前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各位大人,公爷,侯爷也并没有错,他们手里的地也是拿银子买来的,而且不交税的政策也是大越建国之初就定下来的,所以,微臣才提出兴商业的法子,除这两条路,微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周颐的意思很清楚,要么兴商业,要么改革田税,怎么选择就看这些人自己的了。

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的清楚。

倾巢之下无卵覆,这些人虽然放不下私利,但也并不希望大越真的亡国,成立专门的商业部门,兴商业,提高商人的地位,乍一听所有人都接受不了,毕竟是颠覆的许久以来的传统观念。

但现在和改革田税比起来,成立这什么劳什子商业部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经过这么一对比,站在公爵那一溜儿的人全都放松了神色,反正他们也就是一个空爵位,周颐会不会得权利并不在他们的关心之中。

人就是这样,如果给你一个唯一的比较坏的选择,你会觉得怎么都接受不了,但若再给你一个更坏的选择,两相比较,择出一个来好像也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崇正帝蓦然松了一口气,没说也好。

也许是处于心虚,殿上大部分官员都没再说话,倒是杨知文这时候走出来,乐呵呵的看着周颐:“周学士,你能为皇上分忧,实为我等楷模,但是,你说的那个兴商业,真的能让我大越的税收增加,若是不能,却又招致了强敌,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杨知文的一席话让官员们纷纷看向周颐,是啊,就听这小子说的天花烂坠的,但是若不能呢,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打改革田税的主意。

周颐笑笑,对着杨知文一拱手:“下官逾越了,这本来是宰辅大人的事,下官确实有些不知轻重..”

周颐虽是在说自己,但稍微有点理解能力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讽刺杨知文一众阁老们,崇正朝在他们执宰下国力日渐衰弱,本来就是他们的能力不行。现在却让他一个大学士来想法子...

杨知文自有唾面自干的本事,这点讽刺,毛毛雨啦,他笑容丝毫未变,亲切无比的说道:“无妨,无妨,都是为皇上和朝廷办事,哪里有什么逾越!”

周颐点点头。

便看着杨知文道:“扬阁老,若不如此办,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吗,若有,杨阁老大可以说出来,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杨知文,你有何说法,尽管讲来。”崇正帝冷着脸色说道。

杨知文身子一僵,他能有什么法子,他当宰辅这么多年,自然清楚现在想要改变大越的境地,除非大范围的改革,但是改革,便会触动大部分人包括他自己的利益,他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雄心。

杨知文一脸惭愧:“微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崇正帝便哼一声:“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先听周卿将话讲完。”

“是。”杨知文本想逼着周颐许一个准话,比如若兴了商业,税收没有增加,或是给朝廷带来了麻烦,周颐就要承担责任,这样那样的,却不料周颐比泥鳅还滑不溜手,一个反问就将他坑了进来。

“皇上,诸位大人,大越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不此变就要彼变,既如此,我们不若试一试,若一味的惧头偎尾,只会把大越拖进无尽的深渊。”周颐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请皇上定夺!”

崇正帝看一眼众臣,“各位卿家可还有话说?”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埋下了头。

他们倒是想问问周颐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若失败了,他又该如何承担责任,但看着他连杨知文都一口撅了回去,便知自个儿的战斗力实在不如。

而且也怕他问一句,若不如此,还有什么法子,若因为自己的多话,让周颐再扯到要改革田税,那只怕自个儿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既如此,那就按一开始说的办,朝廷成立商业部,人员机构比设六部,但比六部次一品级,周颐任商业部部长,兼任翰林院大学士。退朝!”

“退朝!!!”太监奸细的嗓音响起。

“恭送皇上”

崇正帝走了后,周颐走出大殿,轻轻嘘了口气,不管怎样,这场恶仗他终归是打下来了!

一开始不提改革田税的理由也就在这里,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周颐慢吞吞的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串儿朝臣,对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

杨知文身边围绕着几个官员,看着周颐狐疑的问道:“杨阁老,您说这周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官怎么看不懂呢,兴商业真的有他说的那样大的效果?”

另一个嗤一声,“别看他说的冠冕堂皇,我看啊,他八成是觉得翰林院没有权势,这才姓方设法为自己揽权利呢,你看,这不就被他谋得了一个什么劳什子商业部部长吗,从古至今,都没有为商人开一部的先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知文摸着胡子微微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懂周颐走这一步的理由,而且还差点把朝廷上大半人都得罪了。

莫非真是为了揽权利?但杨知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凭皇上对周颐的看重,他升官只是迟早的事情。若是为了官位,何必把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推上风口浪尖?毕竟周颐就算在殿上没有应承什么,但可以想象凭着他今日的强势,只要后面稍有差池,肯定会有许多人对他落井下石!莫非真像周颐自己说的,他是为了大越谋一个出路?

杨知文当官这么多年,自认非常善于揣摩人的心思,但自从遇上周颐,似乎全都没有了用处,不论是动机还是手段,周颐总是显得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

看不透啊...

同样在讨论周颐的可不止杨知文,邢景和他的心腹也不例外,还有太子,二皇子,其他人...

周颐走出皇宫,准备回家,迎面却遇上了佟葆保一众人。

这家伙一见到他便猛招手:“周颐,这里,这里。”

周颐摸摸鼻子,向着一众纨绔走近。

今日的队伍,除了往日的铁三角外,还多了一个人。

佟葆保拉着周颐兴冲冲的解释:“这是张廷兴,他父亲是张国公。”

周颐看向张廷兴,很俊俏,一双桃花眼一夹,自带电眼效果,难怪周颐听说这张小公爷风流倜傥,引得京城许多女子为之倾倒。

周颐拱拱手,“见过小公爷。”

张廷兴却一挑下巴,泛着冷意的问道:“你就是周颐?”

周颐皱眉,他什么地方惹到这小公爷了?“不错,若小公爷说的不是其他同名同姓的人的话,那大概就是在下了。”

佟葆保一拍张廷兴的背:“你干什么?周颐是我的好朋友,你客气一点儿!”说罢又看向周颐:“周颐,我们好久没见了,走走走,一起去喝一杯。”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周颐向酒楼走去。

周颐笑道:“哪里有多久没见,前日不是才在大越时报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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