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彩虹说:“不用去餐厅了, 吃食堂就好。这一周是卫生大检查,食堂的菜可好了。”
季篁没接话, 径直带她上二楼。
坐定下来,他说:“想吃什么, 点菜。”
彩虹在心里叹,这人穷是穷点,但有范儿。
当下也不客气,将菜单翻了一遍,说:“我吃素,近来在减肥。凉伴苦瓜怎么样?那就凉拌苦瓜、芹菜肉丝、丝瓜汤,两个人吃足够了。” 心算了一下, 加起来, 不到二十块钱吧。
季篁皱了皱眉,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过了半晌说:“这么简单?你该不是想为我省钱吧?”
哎哟,估计装得过头了, 还让他多心了。彩虹赶紧解释:“不是不是, 这几天都有饭局,你也见到了。吃得太腻,就想吃点清淡的。丝瓜苦瓜都是我特别喜欢的。”
他研究她的表情,确定说的是实话,这才点头:“那行,你喜欢就好。”
菜很快就上来了,两人慢慢地吃着。
“季篁, 你刚来这里,对系里的政治不了解吧?”彩虹说。
“不了解。”
“我们系有两大派。一派呢,以书记陈锐锋为首,副书记赵铁诚为辅,简称‘锋派’。另一派呢,以吴美蝶教授为首,简称‘蝶派’。锋派代表学界实力人物,掌控职称;蝶派的手中有人际资本,背后撑腰的是孙校长,掌控大家的实际福利。比如咱们这个气派的大楼,钱是蝶派的人弄来的;想搞什么大的活动或申请什么大的基金,没有蝶派出马多半不成。你刚进来,人生地不熟,千万不要招‘锋’引‘蝶’哦。”
“哦。”
见他不是很热衷,彩虹继续补充:“这么说太简单了,你可能听不明白,我再说详细一点儿。关老师本是无党派,因为学术关系自然与蜂派亲近。后来发生了贺小刚事件,吴美蝶推波助澜、大做文章、硬是把她的博导资格给整了下来。——关老师于是忍无可忍地变成了蜂派。”
“哦。”
“陈锐锋今年又召了你和我,一个是关老师的师弟,一个是关老师的学生,目的无他,就是为了加强锋派这边权力的杠杆。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是锋派。”
“哦。”季篁继续吃菜,不发表意见。
彩虹窘了窘,讪讪地说:“你可能不喜欢这些政治的东西,我只是担心你不小心卷进去成了牺牲品。”
蓦地,季篁抬起来头,打量了她一眼说:“问你一个问题,对你来说,什么是政治?”
彩虹想都不想,立即答道:“权力与控制。”
季篁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那你怎么认为?”
“政治的本质是管理众人的事务。你说的那些不是政治,是阴谋。”他冷冷地说,“搞研究的人,专心地搞学问就可以了。”
彩虹一下子蒙了,脸烧得通红。
她看了季篁一眼,发现他目光冷硬,几乎让她的灵魂发抖。
“别这样看着我,”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全地呆在这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能全身而退。”
他的脸色一点也没变暖:“怎么,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我不是……”料不到他会这么说,震惊中,彩虹一下子结巴了。
“或者,觉得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需要你培训一下?”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
呃——季篁的脸阴鸷起来可真够人瞧的。彩虹忍不住想骂人,看你是新来的我才告诉你,一般人我还懒得说呢,让他碰壁去。季篁你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把好心当驴肝肺吗?
僵持了一会儿,季篁神色变缓,指着她面前的碗,淡淡地说:“你若再不喝,丝瓜汤就凉了。”
“我不想喝了,你自已喝吧。”彩虹说。
“你说你喜欢丝瓜——”
“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她站起来。
他一把拉住她:“你生气了?”
“是的。再见,谢谢你请客。”彩虹扔下餐巾,掉头就走。
一面走一面想,妈妈,您说得太对了。季篁这人真他妈地不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