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毅惹怒皇上,本想尽快返回保定府,但是一件事缠上了他。
这件事就是薛濂被刺杀的案件。
经过调查,那被薛濂家丁杀死的三人,其中两个是朝鲜人,一个是女真人,这就让原本就复杂的刺杀案升起了几分政治意味。
要知道朝廷现在在和金国交战,一个女真人死在了京城,就显得意味深远。
看着对面的薛濂,李毅端起茶碗,喝干了茶水。
他不明白薛濂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但是很显然,和之前的刺杀案件有关。
果然,薛濂沉默一会,开口道:“子正,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毛文龙一事吗?”
这件事李毅当然记得。袁崇焕对金国实施禁运,想要通过限制商品来造成金国**,但是没想到毛文龙这些年居然一直和金国做生意,为他们输送了大笔的粮食和铁锭,使得袁崇焕的禁运大打折扣。
“你想说,这次刺杀你的人,是毛文龙派来的?”李毅试探的道。
没想到他猜中了,薛濂苦恼的道:“这个毛文龙简直就是个疯子。袁崇焕限制了皮岛周围海域,禁止商船进入皮岛交易,我们勋贵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娘的现在就派人厮杀我,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这些都是勋贵内部的事情,李毅不想被纠缠进去,所以并不说话。
看到李毅这般能够沉得住气,薛濂这才记得面前的李毅,当初可是耍的自己和张横团团转,当下道:“子正,这件事哥哥我对不住你了。”
李毅满脸疑惑的望着薛濂,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薛濂哭丧着脸道:“不是哥哥我不仗义,而是有钱赚的生意,大家都不愿意放过。实话跟你说,安新生产的货物,我派人运了两船去皮岛。”
安新的货物运去了皮岛?
李毅微微一怔,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皮岛可是大明、金国和朝鲜三地的货物中转市场,这批货物若是销往朝鲜还好,若是卖去了金国,那就是资敌。这个罪名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可就是糟了。
薛濂也知道这个罪名不轻,低声道:“金国出了三倍的银子购买棉布,我们看这笔生意太划算,就悄悄匀了两船棉布卖了过去。”
说到这里,薛濂连忙道:“但你放心,安新商会的标志我们都没打。”
“没打标志?安新布匹谁认不出来,还需要打标志吗?”李毅怒声道。
要知道安新的布匹都是纺织机结合人工制作的,除了安新,其他地方根本生产不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若是这件事被朝廷知道,就是重罪。到时候你们都是勋贵,受些责罚就行了,可安新势必要遭殃,你让安新的百姓怎么办?”李毅斥责道。
薛濂也知道理亏,连忙拉住李毅,让其小声点,“子正兄弟,你也知道我们那帮穷勋贵实在穷怕了,自从土木堡之变,朝廷给予的赏赐越来越少,一些勋贵家底都被败光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买卖,谁都想多赚点。你想想,单单这两船布匹,可就赚了上万两银子,这是多好的买卖。”
李毅冷笑道:“你若是在辽东,袁崇焕第一个就会斩了你的脑袋。”
薛濂赖着脸笑道:“这不是在京城吗。”
“那么这些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毅可没忘记刺杀的问题,要知道女真人的身份现在是在太敏感了。
薛濂苦笑着道:“还不就是毛文龙派来的。谁都能看出来,袁崇焕要对付他了,商船哪里还敢靠近皮岛!现在有本事和他做生意的,除了那些不要命的海贼,就只有我们这些祖宗荫庇的勋贵。毛文龙现在招兵买马,每天银子花的如同流水,现在财路被断,那里撑得住。前段时间他让我们向朝廷诉苦,想要解禁皮岛的封锁,但是有袁崇焕在,皇上也不敢管。这不,我们勋贵手下的商船也要撤了,没想到这老小子还赖上我们了。”
“你们也要撤了?”李毅觉察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薛濂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晋商最近开辟了两条商路,一条通往金国,一条通往察哈尔。那里的部落最喜欢我们生产的布匹和香皂,通过这两条商路,也能狠赚一步。”
李毅又惊又怒道:“你们疯了吗?你们可是大明朝的勋贵,居然赶出这种事。”
薛濂满不在乎的撇撇嘴,道:“哪个朝代有我们这种穷的叮当响的勋贵。皇上现在日渐苛刻,对我们这些勋贵不仅不器重,还接连查核京营,想要对付我们。既然皇上无情,就别怪我们无义,反正有祖宗的阴德庇护着,大家伙也不怕他。”
李毅没想到和大明朝休戚与共的勋贵居然会说出这番话,为了赚银子,为了享受荣华,他们居然将卖国求荣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自己当初和他们合作,看重的就是他们手里的特权。实际上有了这些勋贵的帮助,安新商会的扩张十分顺利,本以为是一件好事,现在看来,自己这是作茧自缚,与虎谋皮。
贩卖商品给金国和蒙古诸部的事情要是被发现,这些勋贵们会怎么样李毅不在乎,但是安新工坊一定会受到影响。
如今安新工坊的生产,和安新商会的运转关系到保定府四十余万百姓的生机,自己绝对不能让这般勋贵为所欲为,给保定府打来灾难。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薛濂,道:“毛文龙到底为什么要杀你们?”
薛濂开口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毛文龙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勇夫,事到如此还不死心,想要招揽商船去往皮岛,维持自己钱粮收入。但是我们这些勋贵不敢去,那些东南的商船也不敢停靠,皮岛根本撑不下去了,毛文龙这次派人前来,为的就是要挟我们。这次刺杀就是警告,若是我们不能按他的意思去做,恐怕他还会有后手。”
“那你们准备怎么应对?”李毅问道。
“应对?我们能够怎么应对?”薛濂无奈的看着李毅,道:“所以这件事还是要交给你去办。”
“你们惹下的麻烦,居然要交给我?”李毅不敢相信的看着薛濂。
这般勋贵实在太无耻了,他们偷偷贩卖货物给金国,赚得盆满钵满,现在遇到问题,就找自己来解决,实在是无耻之极。
李毅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看着薛濂,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办?毛文龙若是铤而走险,将此事泄露给朝廷,你们恐怕也将受罚。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销毁证据。另外,还要停止通过晋商贩卖货物到蒙古和金国。”
“子正,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薛濂道:“要知道晋商的两条上路,一年可就是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笔数字,你居然让我们不要做。”
李毅毫不退让,他不能让薛濂等人的贪欲毁了安新,坚持道:“必须如此。”
薛濂冷冷的看着李毅,阴阳怪气的道:“李毅,你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人物,在我们勋贵眼里,你只是一条狗而已。无论如何,安新的货物必须准时准量的交付给我们,至于买到那里,怎么卖,你就不用过问了。”
“你们难道真的敢这么是无忌惮吗?”李毅问道。
薛濂冷笑道:“关内关外的官员,我们都已经打点妥当。靠着勋贵的身份,再加上银子,谁敢不给我们面子。你若是聪明,就按照我们说的做,不然若是当了我们的财力,到时候恐怕就是鱼死网破。”
说完冷笑道:“要知道将货物卖往东虏,那可是重罪。我们又金蝉脱壳的本领,你手下难道还有这个能力?”
李毅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好,毛文龙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看到李毅松口,薛濂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面对的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是他明白,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强大的能量。
薛濂离开,李毅冷冷的目送他。
很显然,毛文龙已经开始威胁勋贵,让他们重新组织商船去往皮岛。而勋贵们和晋商合作之后,已经决定抛弃毛文龙,如此一来,想要避免毛文龙牵连到安新,李毅就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对付毛文龙。
另一方面,为了赚取银子,勋贵门已经丧失了理智,不管将货物贩卖到哪里,只要能够赚到充足的银子,他们就会去做。
这样一来,就是自己解决了毛文龙的事情,也会被晋商牵连到。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摆脱开勋贵。有这帮猪队友在,安新早晚会被他们波及到。
李毅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有一个意外的人前来拜访。
虽然孙铈和李毅曾经是挚友,但是经过接二连三的冲突,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变得很大。
孙铈突然来找自己,李毅实在没有想到。
虽然如此,看到孙铈李毅依然很高兴,请他坐下说话。
没有客套,孙铈直接道:“今天皇上突然造访我。”
听到皇上造访孙铈,李毅微微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孙铈苦笑道:“皇上是因为你拒绝为官,所以前来询问其中的原因。由我看来,皇上确实想要重用你,你倒是有福气了。”
李毅听了道:“我并不想为官,只想返回保定府好好管理安新和辅国社事务。”
孙铈笑着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返回保定。但是子正,你有没有想过,父亲大人向皇上推崇你,就是想要你继承他的志向,能够有一番作为。”
这一点李毅当然明白,孙师想让皇上重用自己,皇上确实已经这么打算,但是自己偏偏不想当这个官。
他低头轻言道:“老师对我的期望,我十分感激。但是人各有命,我并不想要入朝为官。”
孙铈有些激动的道:“你这般说,确实是为安新以及保定百姓好。但是大丈夫治国平天下,你明明有这个才华,为什么偏偏着眼于一个小小的保定府,而不是全天下?”
李毅依然摇头道:“我承担不了全天下的人,但是我能守护好安新的百姓。”
“安新百姓?就算你照顾好了他们,等到大明局势糜烂之际,你还能够坐视不管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站出来施展才华,为国为民,也能不枉费我爹教你一身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