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学子们突然散开,一些人开始喊道:“山长来了,山长来了。”
卢长波从学子间走出来,因为着急,已经一脸的汗水,急匆匆的有些狼狈。
很多学子对于这个脾气软弱,只知道说大道理的山长并没有多少尊重,这时候也是只按照礼仪让开,拱了拱手。
卢长波走过来,看到空地已经聚集了将近两百名学子,脸色顿时更加急躁,严厉道:“这都是做什么,府试就要开始,还不快去温习功课,快些回去。”
其上来就用府试将之驱赶学子,一些真的要参与府试的学子倒是听得进去,但是其他不参与府试的学子却是充耳不闻,游走着并没有离开。
卢长波抓着乱糟糟的胡子,到处驱赶学子,焦急的样子却是有几分狼狈,一些学子都指指点点的哈哈笑着,没有丝毫畏惧。
“王鹤翔,你看看你惹得好事,现在整个学堂都乱成一锅粥。还不快快将这些学子赶走。”见自己说的话没用,卢长波喘着气走过来,对着王鹤翔就是一顿臭骂。
王鹤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李毅,上前道:“山长,现在正是好机会。只要我们激起学生闹事,学堂定当乱成一乱,到时候孙承宗不得不出面。只要我等找好借口,学堂的掌控权就手到擒来了。”
卢长波听了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喜色,而是肃然道:“鹤翔,我确实想要建立书院,成为书院山长。但是办理书院也是讲学授课,我等现在又怎能利用扰乱学子,来达到这么目的呢。你不要多言,还是快些劝学子离开,好好去读书吧。”
听了此言,王鹤翔的神情更是难看,焦急的道:“大哥,你这是糊涂啊。只要我们抓住这此机会,学堂就是属于我们的了。到时候名利双收,天下世家都会将学子送来,我等的地位也会扶摇直上,你何苦在乎那些小节。”
“小节?”卢长波闻言看着王鹤翔,神色严厉道:“我等教书育人,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折手段,这等自私奸诈,如何还能教学子欣欣向学,成为德才兼备的君子?你啊,真是糊涂了。”
“大哥,我看你才是糊涂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利用,你可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王鹤翔抓着卢长波的袍袖,神情激动的道。
卢长波却是甩开他的手,怒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打扰学子进学。你这么做我定是不同意,去将学子们劝回去。”
王鹤翔看着卢长波坚定的神情,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威逼利诱的将学子绑在自己的战船上,没想到最后阻止自己的竟敢是自己的大哥。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变通?王鹤翔心里越想越恼,看着卢长波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最后竟然有着些许的怨毒。
不管怎么样,作为学堂的山长,卢长波的话就是一定要听的。
王鹤翔隐藏心里的怒火,将学子劝了回去。
而卢长波却是直直的走过来,看着李毅,道:“回去告诉孙老,王鹤翔做出这等事,我定会好好惩处。”
李毅看着这个古板严肃的老头,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占据上风,却让王鹤翔鸣金收兵了。
听着这话,李毅道:“这件事我老师还没有出手的打算。”
卢长波听了微微一愣,没想到王鹤翔高出这等的声势,孙承宗居然还能置身之外,不予理会。
他点点头,看着李毅,道:“我已经知道你得到了县试案首的消息,也知道了张思宝联合林元磊诬陷你的事情。你的县试文章传出来后,我看过,确实有才华。”
听到卢长波夸奖自己,李毅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想了下,拱手道:“谢谢山长夸奖。”
卢长波摇摇头,冷笑道:“你先别谢。尽管你有几分天资,但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不治治,来书院里读书只会成为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
李毅听了心里的一丝尊敬转眼消失,而是硬声道:“能不能够成为害群之马,学生还真是不知道,但是想来学堂学子的手段,毅自认难以比他们更加坏了。”
这是借机讽刺王鹤翔颠倒黑白,拿自己的过错攻击孙老。
卢长波自然听得清楚,语气不由严厉道:“李子正,你也不要这般张狂。你虽然天资傲人,但是进学时日太短,能不能过府试还是未知数。”
其说道府试,乃是提醒李毅赌约。
上次李毅被学堂先生开会议论,大部分先生都支持将他驱逐出学堂,后来孙老来撑场面,力保李毅,双方达成了一个赌约,这才告一段落。
而赌约的内容就是,李毅要是过了县试、府试,他们就承认其不是不学无术,转而接受他。要是没有通过,不仅李毅要被赶走,孙老的权利也将转移给卢长波。
很显然,卢长波是提醒李毅,要是他过不了府试,其就有借口赶他离开。
李毅拱手,神情淡然的道:“府试,毅已经有了把握。只希望到时候结果出来,山长不要忘记之前的约定。”
卢长波满脸厌恶的看着李毅,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到底何德何能,能够通过府试。”
说完这句话,他就快步离开。
孙铈走过来,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卢长波,有些担忧道:“子正,你和山长闹得这般僵,以后传出去名声可是不好。”
李毅听了以后笑道:“卢长波虽然迂腐固执,有些野心,但多少还算是个君子。他不会到处宣讲我的过错,而王鹤翔就不一定了。”
孙铈抬头寻找着王鹤翔,却是发觉原本拥挤在一起的学子已经离开了大半。
“看样子在学堂里,王鹤翔的权威比山长还要厉害。”孙铈感叹道。
李毅也是环视四周,笑道:“王鹤翔的权威来源于卢长波,卢长波却因为性子柔弱而要考王鹤翔的权威做事,这两个兄弟,可真是奇怪。”
“这话说得对,王鹤翔这些年,就是一直仗着自己大哥是山长,这才消极做事,根本就没有好好教导学子。”孙铈也是发着牢骚。
李毅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乱局算是解决了。”
孙铈点点头,也是笑了起来。
要知道学堂乃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却也最怕学子闹事。
而孙氏族学相当于孙家的脸面,要是今日真的被学子声讨,那么孙家就会成为保定府最大的笑话,好在最后卢长波出面,让王鹤翔平息了声讨,不然孙家真的要沦为笑柄了。
“子正,卢长波一直想要将学堂改成书院,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应该怎么办?”孙铈问道。
李毅想了想,道:“有卢长波为王鹤翔定着界限,接下来应当不会再像今日闹得沸沸扬扬。我等要做的,就是要尽量的读书,准备科举。这次只要我考过了府试,取得功名,就能堵住那些妒火旺盛之人的嘴,那样的话,王鹤翔就没有借口再攻击孙老在学堂的权威。”
孙铈想了想,自信的道:“确实。我爹在天下都是知名的大才,学堂内好多人也是慕名而来,只要不给他人口实,王鹤翔之流是绝对没有办法撼动我爹的权威的。”
听着孙铈这般得意的话,李毅却是不由得露出苦笑的神色。
这个世上就很少有绝对的事情,王鹤翔他们确实难以撼动孙老的权威,但是权威和名气带来的利益只是很小的,只要王鹤翔能够给予更大的利益,会有好多的学子继续帮助他。
这时候一个学子靠近,带着微笑施礼道:“今日真是好精彩的争辩,有李毅这样的大才,怪不得孙老没有出现。”
孙铈看着此人,却是惊讶道:“敢问你可是内院的杨常继,杨师兄?”
杨常继出身贫寒,自食其力却能取得秀才功名,这在保定府可是一番佳话,孙铈对于这样一个有名气的人,当然有几分了解。
杨常继看着孙铈,笑道:“在下正是杨常继。孙铈师弟,别来无恙啊。”
上一次的院试,杨常继和孙铈曾经同进考场,只不过杨常继厚积薄发,高中了秀才,而孙铈却因为年轻,落榜了。
孙铈也是笑着施礼,道:“别来无恙。”
打过招呼,杨常继看着李毅,道:“李兄,当初王师住宅一见,我就觉得李兄不是凡人,今日一见,确实如此啊。”
杨常继这般恭维,李毅倒是有些不适,在他看来,杨常继身上好像没有多少读书人的傲气,反而更多的是市井间的做事智慧。
但是相比于读书人那种高人一等的自傲,这等自降身价,用小人物的心态来发挥自己的智慧,却是更加的难得和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