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三番四次的扰乱学风,顶撞先生,这在卢长波的眼里简直是不服教化,公然抗拒他的意思。
王鹤翔跟在一旁,看着卢长波满脸的愤怒,趁机道:“大哥,之前孙家安置来的学子都是本本分分,没有这样过的。而这李毅以来就五次三番这般作为,很明显是早有预谋,恐怕是孙承宗故意为之。”
高阳书院乃是孙承宗所创,但是其之后一直在外任官,书院就一直由卢长波管辖,可以说是书院中的皇帝,现在孙承宗辞官回家,重新对高阳书院掌控,这让他十分的排斥。
听到可能是孙承宗故意派人捣乱,卢长波顿时大怒,直接把桌子上的水杯狠狠的砸在地板上,摔了一个粉碎。
一个小厮听了声响,连忙探讨查看,唯恐老爷有什么意外。
“非礼勿视,我教导你们的东西都进狗肚子里了。”卢长波正在气头上,一顿怒骂将小厮训斥出去。
旁边的王鹤翔也是心惊胆战,自己这个哥哥平日可不会这样。
发泄一番之后,卢长波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一挥长袖,带着一阵风坐在椅子上,怒声说道:“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一群人都是这般作为,实在气死我了。这李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初批准他进入学堂的时候怎么没有严格审查?这等奸猾好斗,不思上进的学生,又如何能安心进学?
你看看,现在居然敢殴打同窗,弄得整个学堂乌烟瘴气,这样搞下去,先生们还如何能够好好教书?学子们又如何能够好好读书?这件事那个李毅有错,你也有责任,办事的时候不求稳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就是失职了。”
“大哥,这也不怪我啊。那李毅是孙承宗派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王鹤翔委屈的道。
又是提到孙承宗,卢长波严厉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遗憾,怅然道:“孙老何故如此啊。我的确想要孙氏族学更进一步,发展成高阳书院,虽然对于孙老安守现状表示不满,却也严守原则,尽心处置书院事务。他又为何插进来李毅,搅乱学堂呢。”
说完长长一叹,表情有些落寞。
他自幼饱读诗书,万历年间高中进士更是名震一时,光彩万分,受到万人的敬仰尊敬。当初他是何等意气风发,怀着忠君报国,为国为民的理想踏上了仕途,却亲眼看到官员们贪污**,官绅收刮成性,为了打击这些国之蛀虫,他与之几番交锋,最后没想到贪官污吏照样贪赃枉法,自己却是连连被贬嫡,自此心灰意冷,辞官回乡了。
自从进入孙氏族学,他毕生的心愿就是教书育人,经营孙氏族学成为高阳书院,更要成为全天下首屈一指的书院。但是孙承宗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不同意此事,自然让卢长波有些失望。
旁边的王鹤翔眼神闪烁,稍稍有些不自然。
其实卢长波对李毅并不是十分熟悉,只是自己在一旁添油加火的说了些李毅坏话,这才使得他印象很差,后来又亲眼见到李毅暴虐的样子,更是坚信不疑。
但是自己不这么做,如何能让大哥狠下心抢夺高阳书院,自己可不想继续寄人篱下。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大哥,既然孙承宗开始动手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依我看,我们应该紧扣此事,团结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围攻李毅,从而达到摆脱孙氏控制,建立高阳书院的目的。”说着,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道:“大哥,你看过这个再说。”
卢长波看了一眼王鹤翔,知道这个兄弟最是机灵,定是有了行动,便打开信封,细细的过目一番。
恩?看着开头,卢长波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上面记录的是李毅的情况。他被本以为李毅只不过是农家子弟,但是现在看来,却是不仅如此。上面记载李毅乃是安新的流民首领,虽然表面上本分生活,实际上已经和白洋淀贼匪串通一气,早些时候徐大虎坞堡之殇的事情,就有可能是李毅所为。
徐大虎坞堡之事卢长波也是知晓,当时震惊了这个保定府,听说是全堡老小皆是被杀,手段十分残忍。要是李毅与此有关系卢长波倒是半信半疑,但是信上说的与白洋淀贼匪素有瓜葛,可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卢长波随即皱紧眉头说道:“真没有想道,孙老竟然认识这样一个奸猾狡诈的少年,并且多番的维护。不管如何,这李毅多次触犯学规,定不能让他再呆在书院。”
“大哥,这李毅乃是孙承宗派进来的,上次你就要将他逐出书院,却被强行阻拦下来,这次恐还是一样的下场。”王鹤翔道。
这话说的也是很有道理,卢长波一时间也是连连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学规不严,今后学子再触犯,惩治之下,又如何能够服众。”
王鹤翔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大哥,我有一个办法。我认为目前这个情况,无论怎么做,只可能将李毅赶出书院,要想借此摆脱孙承宗有些力有不逮,毕竟孙承宗担任过帝师,在学子中声望很高,而且我们还必须得顾忌到今后的出路,我们能够采取的手段比较有限,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引而不发,暗地里将孙承宗与李毅联系在一起,将李毅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同时也让孙承宗失去声望。李毅自持有孙承宗撑腰,我们就让他随意耍弄,以李毅那火爆脾气,没准那一次再次爆发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惹祸的。只要又一次李毅被我们抓住了把柄,我们就可以直接号召学子们将他拿下,到时候即便是孙承宗出面也无济于事。而且我还有一个狠招,只是这一招操作起来比较麻烦。”
卢长波迟疑的问道:“什么狠招?我等只是为了书院,不能太过分,你要把握分寸。”
王鹤翔的脸上露出阴险之色说道:“大哥,你也许不知道,李毅上一次逞凶的时候,不是把张思宝给得罪了吗,我还听说前段时间卫指挥使张志德的死也与他有关系,现在张志德的儿子张奇峰也正在保定府,这两个人都是世家出身,心气很高,手里也有几分能量,最主要的是他们都和李毅有仇。如果没有孙承宗上次维护李毅,我们要想收拾他易如反掌,但是既然有孙承宗在,我们就得小心些了,不能出现在明面上,我们如果能够想办法把张思宝和张奇峰这两位公子全都聚集到我们高阳书院来,只要暗中提起李毅,他们肯定会心中复仇心切的,到时候肯定会想办法找李毅的麻烦,只要他们在前面出手,我们在后面谋划,收拾李毅的同时我们也不用担心被孙承宗抓到把柄。此乃借刀杀人之计。”
不得不说王鹤翔这个计谋十分的毒辣,转瞬间就想到了用李毅的仇敌来制造麻烦,到时候李毅与之斗法,定会搞得高阳书院乌烟瘴气,学子和先生们都会十分不满,再由卢长波出面主持,定能够从孙承宗手里夺得主动权。
卢长波听完之后略微沉思了一会,然后迟疑的点点头说道:“借刀杀人,是不是太过毒辣?”
王鹤翔得意的笑了笑,道:“大哥不要妇人之仁。要不是用此计谋,你的心愿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啊。难道你想永远寄人篱下,在孙承宗手下管理这个族学,而不是主持一个名声赫赫的高阳书院?”
建立高阳书院,一直是卢长波的心愿,他想了想,虽然有些内心不安,但还是重重点点头,道:“这件事就这么办吧。不过,李毅如此年少就有作为,为人定是比较精明,做事谨慎,不好中计,轻易之间恐怕不会惹下冲突,其中的关键地方就需要你添油加醋,好好的谋划一番。”
王鹤翔心里暗笑,道:“这个我也是明白。那张思成虽然靠着家世有着一批好友,自己却是一个大草包,要不是他有一个做御史的舅舅,恐怕早不知道被人报复多少次了。其不是很精明,我们可以在他的身上做一做文章,刺激李毅。至于张奇峰那边,我一会派人送一封书信,我相信他非常乐意前来高阳,对付李毅的。”
王鹤翔说做就做,和卢长波商议完之后,立刻就返回住所,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写了一篇激将的文章,其中重点提到了杀父之仇,受辱只恨,直说的让人怒火熊熊,几乎要爆裂。
虽然张志德之死与李毅无关,但是谁让李毅如今与白洋淀关系密切,而且张志德战死之后,张家十分的屈辱,都含着一口恶气呢。这番写完,年轻气盛的张奇峰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前来高阳对付李毅,到时候一定有一番精彩的争斗。
随后,王鹤翔叫来了手下仆从,让他连夜将这封书信送到保定张家府上,但是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赏了些许银钱,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睛里的阴冷更是浓烈几分。
张奇峰的事情告一段落,只剩下张思宝这个头脑简单的窝囊废了。
对于自己手下这些家世显赫的学子,王鹤翔一直摆着一副亲切的态度,倒是没有图什么好处,只是为了有些交情,今后说出去也是十分有面子,能够作为谈资。
他既然是先生,对付那群十几岁的少年十分的得心应手,只是找来随从让他去叫张思宝前来谈话。
这件事他不好亲自出头,但是只要言语挑拨,然后鼓励几句,按照张思宝机智未开的情况,定会中计,像自己谋划的一样去挑衅李毅。
但是随从去了半天,回来时却是禀报说是张思宝被李毅侮辱,怒火攻心之下害了病,眼下不能来见王鹤翔,也是不能再去学堂。
说着就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王鹤翔。
听到张思宝带着几位武师想要找李毅的麻烦,结果自己却是被逼的跪地爬出酒楼,王鹤翔又气又笑。气的是张思宝真是不堪大用,这番精心计划之下还被李毅应对到这种地步。笑的乃是李毅这番作为,实在是不和礼教,有些过火,倒又是一项罪证。
他们这群老书生别的本事也没有,扣住礼教的大道理训斥起人来,却是得心应手。
张思宝要养病,张奇峰到来也有几天,眼下倒是等他们全都到齐了,才能有场好戏。
而现在,自己能够做的就是拿出身为先生的身份,召来李毅,让其余先生见见这个顽劣放浪的农家子,到时候引起众怒,才是最好的。
相比于一县有学正,一府有督学,孙氏族学里也是时常聚在一起,商论重大事务,在卢长波的点头,王鹤翔的奔走之下,族学的先生们聚在一起,将要商论关于李毅的事。
另一边,李毅也已经准备好要去参与这次针对自己的议事,他知道其中一些先生定会对自己横加批评,也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教育自己,这些都是让他感觉无聊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先生就喜欢做这些。
李毅直接迈步走向了山长的书房,他到了书房的时候,王鹤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李毅来了之后,他倒也没有摆脸色,说难听的话,只是一指身边一个椅子,让李毅在列席位置上坐下。
这个举动倒是让李毅很奇怪,王鹤翔每次见了自己都恨不得指着自己的脖子骂些泥腿子、贱民之类的话,这次怎么这般的冷静?
族学的先生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其中有年过半百的老举人,老秀才,也有锐气正盛的年轻一辈。
众人进来之后,第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李毅,全都有些吃惊,不过对于这个少年,却并不陌生,毕竟李毅这段时间所作所为,经过有心人的宣传,大家都是很清楚的。众人对于李毅这个顽劣放纵的学子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群先生刚刚进来,为首的一个年级大概有六十的老者就看到李毅,当时眉头便是一皱,满脸严肃的走了过来,用拐杖悄悄地板,中气十足的喝道:“站起来。”
李毅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个老者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是长者为大,本着尊老的礼节,李毅还是站了起来,恭敬地拱手施礼,道:“敢为这位老先生,有什么见教?”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不思进取之徒,怎可这般堂而皇之的坐下来。你最近所作所为我都听说,这般恶劣,去,站在后面。”
呵呵,李毅脸上浮现了冷笑。没想到王鹤翔这般的无聊,知道这些人中有些老迂腐,故意这般给自己难看。而这老迂腐也真是自命不凡,自己尊他年老,乃是礼节所致,其未曾教导过自己,又不是自己的亲昵长辈,第一次见面,就这般的训斥自己如同孙子一般,还真是好大的脾气。
这时候后面一个青年书生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一眼便看到了德高望重的王老正与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对峙,见那椅子上此次受罚的李毅这般情况,脸色当时便阴沉了下来。
他出身寒门,发愤图强为的就是走上仕途,如今成为秀才,更是懂得要把握机会,现在看到王老与之对峙,立刻就心思活跃起来,挤过前面并不参与的众人,想要表现一番。
机会来了就要把握,青年秀才心中激动万分,准备好自己绝对要好好的羞辱李毅一番,让王老出口恶气,以后多加指点自己。
想到这里,他立刻冷冷的看向李毅厉声说道:“你就是李毅吧?我知道你是乡民出身,许多事情不懂,但也要懂得规矩。你乃是犯错的学子,怎可这般不知羞耻的坐在椅子上,王老提醒你,你就该虚心遵从,现在竟敢这般忤逆不尊,我看你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还不速速站起来,滚到一边去。”
呵呵!呵呵!说的多么冠冕堂皇,说的多么冠冕堂皇,这样牢牢站在制高点上仿佛主宰一切一样,随意的指责,任意的训斥,狠狠的羞辱,真是好大的威风。
要是王老这种老年人如此,李毅也就忍了,因为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打死这种老混蛋,良心不安。
但是这种假仁假义的杂种,要是还能忍,自己就和身边那群窝囊废一样了。
而对付这种人,就是要打烂那张嘴,打烂那种自以为是的恶心面具,让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多么珍贵的玉器,只要自己这种砖瓦肯舍得下来,只要自己想要快意恩仇,只要自己不愿意继续当个他妈的窝囊废,就能立刻把他变成一个垃圾。
李毅上前一步,眼神凌厉的刺得青年秀才心惊胆战。
“你要做什么?我看你还敢在这里动手?”青年秀才心里惊慌,但是自持自己乃是先生,李毅是学子,强撑着继续暴喝,但是看其气短的样子,明显有些心虚。
【作者题外话】:可能有好多书友觉得这本书更新很慢。神武白天很忙,只有晚上八点之后码字,常常码字的时候差点睡着,只能喝咖啡硬撑着,所以没有断更过,也很难爆更。
因为太忙、太累,神武曾经想过太监,但是因为盟主“狩护者”一直在支持,自己也不舍得,就一直写着。我会一直写下去,但是也请大家多支持,不求打赏什么的,只想你们闲暇的时候记得有个人在为你们写书,能够在书评里给句支持的话。一感慨就说了一大堆,真的很谢谢大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