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變天不敢置信地盯着胸口的刀,这把短刀还是当年自己赠给李遇让他防身用的。
他死死盯着李遇, 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复杂的眼神汹涌着太多傅辰看不懂的情绪。
与此同时, 傅辰的近身也让混沌中的李變天确认了他的位置,这是双重暴露。
如若傅辰不把自己的弱点展露, 他根本无法近身。
李變天立刻祭出一掌,似要将傅辰拍成飞灰,一股无形气体从空中轰然爆开。虽然有所准备, 但实力相差悬殊, 傅辰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内力震到屋外天井中,将此处砸出了一个洞, 鲜血从口中喷出, 血中混合着细碎内脏。
院外嘈杂的脚步声聚集, 他必须要逃,哪怕他刚才攻击李皇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但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知道, 就算逃出去,能活着的概率也不足五成,在这生死时刻, 傅辰脑中却钻入了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人,那是邵华池的样子。
他看着院落上方的天空, 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星辰, 看不到紫微与七杀星。
也许,前世今生,他都没有那么一刻如此想念一个人。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他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傅辰掏出了一颗由李派研发的特制药,这个药就是晋成帝和穆君凝用过的,能激发生命潜能,它的缺点就是提前燃烧生命,在梁成文的改造下,能让这种药的所有功效锐减一半,无论是激发潜能还是燃烧生命,但这样也大大提升了活下来的概率。
他如果吞下,存活的概率就降到了三成,不用的话就是坐以待毙,连一成都没有。
有了目标,不在乎损耗,是傅辰逼不得已的选项,他将药吞了下去。
这里的大动静几乎在瞬间引来了府里所有的护卫,但是当他们来到傅辰原本躺的地方,除了那一地碎石草屑和一个坑之外,居然没见不到人。
人到哪里去了?
在护卫赶到之前,早就潜伏在院落里的青酒突然出现在傅辰面前,看到他傅辰有些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如果说谁能混入府里而不被发现,那么只有这个鸿运当头的小家伙了,小家伙能做到的就是他自己都做不到。
两人也没有交流,傅辰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立即抱起人,根据青酒所指的位置前进。利用药物激发了体内潜能后,抱着青酒快速闪进了隔壁院子的书房,并一路仔细把他们经过的痕迹抹掉,他现在最庆幸的是,他是内出血。只要不吐出来,就不会有血腥味引来那群人。
他也没因此掉以轻心,李皇这边,除了红狗这群人之外,还有许多奇人,他们不可能在府里待太久。
青酒听着外面的动静,神情紧绷,他指着这个房间,然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这里面有机关,但他不知道在哪里。哪怕是那位女眷,也不知道这个机关的地点,一直只有守城将领自己使用过。
傅辰曾经与单家两兄弟呆过一段时间,对机关术也有一些研究。
他脸上布满冷汗,一瘸一拐的,在这书房那敲敲打打,终于在看到一个已经废弃的花架上的花盆的时候,眼睛微微亮了,摁下花盆上的某个凸起的图案,书架后的墙缓缓转动,留下了一个人可以进去的缝隙。
就在外面搜索的动静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时候,两人当机立断钻了进去。
才刚关上机关门,就听到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人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经过一阵搜索,这群人终于离开。
这是临时决定住下的宅子,就是李派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发现这么隐秘的机关,他们不会比这座宅子里住过的人更了解这里。
当然如果李皇在的话,有可能会发现,但是李皇对这边的书房并没有兴趣,这里的藏书还不如戟国的千分之一,怎么可能引起李皇的注意。而且这位陛下所有的心思都在抵抗阿芙蓉和噩梦上,没有精力再去关注其他。
士兵走远了,青酒才扶着精疲力尽的傅辰缓缓坐下,检查傅辰的伤势,才刚把脉,心底就冒上了一股寒意。
太医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主院,李變天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门外。
嘴里喃喃地说着几个字,“李遇,李遇。”
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深不见底的记号。无论这个人是生是死,李變天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许再也遇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缓缓摇了摇头,陛下伤得是要害,而且失血过多,在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有再多的灵丹妙药,都不可能救下这条命。
而在这之后他们想拔刀,也被感知自身身体的李變天拒绝了,不拔他还能再撑一会儿。
“扶朕出去。”
李變天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缓缓站了起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外衣,他却依旧神情淡漠地走向门外,看着这一方天地。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亲手建立的皇朝,正在慢慢的坍塌。
“找到他。”李變天加重了语气,“集合全城的所有兵力,找到他!”
刚才那两掌,几乎阻断了李遇的生机,李遇能活下的概率很低,可没真正得到对方的死讯,他又怎能安心?
李皇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吃几颗丹药就能够回来的,李遇带来的刀上有毒,这毒就是一般太医都没有发现,无色无味,为了对付他,李遇也是绞尽脑汁了。
这种毒能不被他发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与其他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才是毒药,如果只是单独拿出来,那么就是无毒的。是与什么混合呢?李變天猜测是在相处的五年里面下的,而能够下毒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也许他的体内早就隐藏了这种隐患,李遇非常谨慎,就连他都没发现。
李變天并没有想到傅辰将第一味毒参入了画卷中,就是画的两人的日常图,后被李變天收藏于御书房中。卷轴本身无毒,只有破碎后才会毒粉蔓延,当年发现李遇是叛徒后,李變天愤怒下将卷轴震成了齑粉,毒素就这样进入了他体内。
那么早就在做准备,李遇是早料到了这一天吗?
不,李遇在等这一天。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把他教的都学以致用还能推陈出新,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李遇的伤势逃不出这个府里,一定就在这附近。
一群群侍卫对府里展开天翻地覆的搜寻,而李變天拖着重伤的身体直直地站在原地,他要等,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等到李遇死为止。
在这寻找的途中,李變天也从沸腾的状态冷静下来,对身后的护卫们说:“让所有大臣过来,朕要立遗诏。”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建立的江山决不能这样崩塌。
他将一个个儿子从脑中过滤,他的孩子众多,却没有一个合适的。
驴头带着兵刚过来就正好听到的这句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泪如泉涌,不停的朝着地板磕头,自责快要将他淹没。
“陛下,是我的错,我早应该发现他有问题,但还是被他给蒙了过去。是我,都是我害了陛下!”他语无伦次地不断认错,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就拿出身边的佩剑,一剑就要抹向脖子,一阵空气波动,手中的剑脱落。
他愣愣地看向李皇,只见李變天慢慢说着:“戟国还需要你们,抓李遇也需要你们,没了朕也还有你们,死有什么用?”
被李變天的话说得脸上火辣辣的,驴头哭得更加厉害。
李變天不再理会这群人,他思考着,这座府邸有哪里能够让李遇在瞬间逃脱又能躲进去的地方?
那些大大小小的房间,已经被搜查了好几遍,但始终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让精通奇门遁甲的……”说话的时候,李變天已气喘吁吁,他的呼吸也开始微弱下来,还是坚持的说道,“能人过来一间间地找,再检查所有井口,发挥出你们的能力,寻到所有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另外带两条狗来。”
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李變天身体晃了晃,但很快稳住了自己,以坚定地毅力伫立在原地。
李遇不死,戟国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几十年大业成了白费力气。
而这是他与李遇交锋的最后机会,只要他活着一天,哪怕一个时辰,李遇就难以有大动作。但若是他死了,还有谁能拦得住李遇?
在密室里的青酒眼中含泪,他刚刚给傅辰把过脉,伤势很严重,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一直保持清醒的,而且从公子时不时口中冒出的血腥味能够闻出来,公子一直在忍着咳血,因为浓烈的血腥味一定会引来那些追兵。
“您的伤……”青酒只恨自己不是梁成文,没有学过医,只能大概的判断出公子受了致命内伤,命在旦夕。
他想要尽快与薛睿汇合,这样的话就能够找到梁太医来治疗公子,不然就算公子生命力再顽强,也活不下去了。
傅辰的脸色,青中泛黑,但他没有昏过去,他不能闭眼,这次闭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睁开。
两人没有怎么对话,一直聆听着周遭动静。
士兵更多了,巡逻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李派的人应该是确定他没有逃出去,所以只在府里搜寻。
他们就这样被困在这个密室里,如果还怀疑府中有密室,那么他们很快就连这里都躲不了了。
“公子,薛大人马上就会派单家兄弟过来,以他们的陷阱术,一定能把我们救出去的,您…您别放弃。”他看着傅辰的脸色和那要闭不闭的眼,慌了神,这样死气沉沉的傅辰让他心慌。
“等不到他们了,还是让他们把这些陷阱用在攻城上面,只为了救我一个人没必要闹这么大动静,你们不能在这种地方牺牲。”
现在的傅辰是强弩之末,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沉重。
“您不要再说话了。”
“我刚用了药,现在还有一点体力,就趁现在吧,我们分头出去。”傅辰提议道。
“还是让我来引开他们。”青酒想着傅辰现在的状态要躲避追兵实在困难,而自己在的话至少有大半可能性把兵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傅辰拒绝,“在李派这边,没有什么被吸引就能引开的事,他们会把所有的攻击目标都一网打尽,不会漏下一个。”
青酒知道自己远没有傅辰了解李派,不敢再出主意,他把耳朵贴着墙,在听到隐约的狗吠声后,他颤声道:“公子……有狗。”
浮尘一阵惨笑,“果然,我们躲不了多久。”
青酒扶着傅辰起来,傅辰连走路都困难,更何况是逃亡,用内力只会加速他身体的消耗,不到万不得已青酒也不想放下傅辰。
“走!”
傅辰一声令下,两人打开了密道的机关。
青酒率先跑了出去,他试图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吸引这些士兵的注意,为傅辰腾出一个更安全的空间。而傅辰也趁着最后清醒的时间,思考出路。
以他现在的体能,如果从地上走就要和李派人硬碰硬,靠着武力破开防守,就是他健康的时候都不可能一个人对付那么多高手,更何况是现在。所以他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从上面走。只是目标明显,李派的人有不少在追踪和射箭方面天赋异禀的,要躲过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比他们更快,至少要快两倍的速度。
只要逃出这座府邸,他获救的概率就大了。
青酒的出现引来了一大批追兵,他见时机差不多,立刻打开身上的信号弹,将信号放出去。
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府里东躲西藏。
希望老天爷保佑他们!
无论是公子还是其他人都说他的运气很好,那么希望他的运气真的能保佑公子,能够撑过这一关。
薛大人,你们快点来吧。
再不来公子就……没了。
傅辰再次吞下了一颗激发潜能的药,他刚一上屋顶,就被李派的人发现,调派而来的弓箭手立刻就准备好朝着傅辰发出疾风骤雨的箭雨。
傅辰听到箭矢极速穿梭的声音,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街道,再一次提力冲刺。
他靠着绝佳的听力,躲着身后一道道冷箭。
嗖嗖嗖。
他不停地往前冲,快了,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就在过最后一个院落的时候,两支箭射中了他的背部,鲜血零落而下。
李派的人似乎也看到他要逃出去了,加大了攻击力,这次他无法躲,哪里都是箭,若是躲了受得伤只会更重。
傅辰犹如折翼的雄鹰,从天空中坠落。
李變天站姿挺拔,随着时间流逝,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一刻钟的李皇还站在那儿。
这群戟国人永远都忘不掉他们的陛下那样的站姿,一个能让任何人肃然起敬的背影。
第一军的队长匆匆前来,跪了下来,“罪臣李遇已伏诛。”
李變天听到已经找到傅辰的尸体,绷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勾起,心中巨石落下。
在大臣们的见证下,李變天最终还是选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虽无法开拓江山,却足以守成。
将自己的遗诏交给了谋臣游其正,又吩咐众人退兵,从长计议,将所有他死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一一对身边人交代,在这些硬汉的泪眼中完成他生命最后的交接。
那一刻,李變天似乎看不到任何人,他眼中只有完全爆发出的野心和浓浓的遗憾。
他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他创造的万里江山……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
一群属下和大臣一同跪在地上,红了眼眶,有些已经哭出了声。
感觉不到周遭的李變天直直倒了下来,他就像是一座永远屹立不倒的城墙,忽然轰塌了。
在听到李遇死亡的消息后,他的眼睛,终于安心一般地缓缓闭上。
这位被誉为最伟大的革命者,也是备受戟国人推崇,被奉为神明的男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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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氵工.独.家,唯.一.正.版——
在所有人围着李變天遗体时,第二军的队长悲愤地质问:“为什么要骗陛下?”
虽然他们亲眼看到李煜被射杀,但他们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找到李遇的尸体,也不知李遇是生是死,而很大概率,李遇是被人救走了。
第一军的队长哽咽着:“我做不到、做不到让陛下连走都不安心。”
他眼中满满都是仇恨,“让第八军的人去刺杀!他们一定逃不出荔城!”
但下一刻,属下们冲进来急报:“晋国大军正在攻城!”
就在此时,炮火连绵,硝烟四起,晋军像是知道李皇死去的消息一样,等待多日,一举攻城,而一直士气低迷的晋军也不知怎么的,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在叠加着自己砍杀的人头数。
李派人并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晋军,而是老将徐清的部署和瑞王带出来的兵,这群兵是以不怕死出名的,也是目前晋国最优秀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群。
城门上的将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偷袭而死,就在他们搜寻李遇的时候,城门就被等待良久的徐清带兵攻击。
李皇一死,就是他们的进攻时间,这是傅辰与徐清的约定。
此消彼长,城内也一片混乱,显然城内不知何时混入了晋军的人。
更让他们防不胜防的是,他们的人只要出了府,莫名其妙踩到某个地砖,或者经过了某处就会触动一些机关,没给任何逃脱时间就被通通射杀,大批大批的李派士兵死亡。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攻破了,第一军第二军的士兵渐渐也染上了绝望色彩,不是他们不敢与晋军一战,而是现在很明显是他们中了晋军的计谋,晋国人是在挖陷阱给他们跳。
在李變天离去后,整个李派也好像一起倒塌了。
剩下的第一军第二军他们有再强的实力也没有用武之力,没有掌舵人,再也没人能给他们指明方向。
现在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与晋军死磕到底,二是弃城而去,只要他们还留有一口气,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而陛下在离开前,也给他们做出了选择。
他们来不及悲伤,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保护陛下硕果仅存的战利品。
薛睿在看到青酒的信号弹后,就立刻带人赶来支援,然后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傅辰。
傅辰躺在简陋的床上,迷糊中听到外面炮火声还有七王军特有的怒吼声,这是邵华池的虎狼之师,这种熟悉感就好像那人就在自己周围守护着。
“薛睿……”傅辰声音虚弱地喊着。
薛睿蹲下来,凑近傅辰。
“立刻去信给他,告诉他:忍。”
梁成文正在为匕首消毒,这次跟来了不少之前在宝宣城救下的太医,他们都是自愿前来的,给梁成文打下手。
梁成文把一块巾帛塞到傅辰嘴里,“少说几句话,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你背上的箭必须立刻拔出来!”
在拔出箭的瞬间,傅辰痛得手指深深嵌入床板之中,整个手鲜血淋漓,全身像是被汗水浸透了。
他没有忍住叫了出来,只是外面的喊叫声,将他的声音给掩盖了下去。
他隐约听到梁成文说还有第二支。
“唔!!!!!!!”生理性的泪水从傅辰眼中滑落。
他不能死,那个小傻子还在等着他!
随着李皇的离去,李派瞬间没有了精神支柱,他们根本就不恋战,让晋军顺利地一步步推进。在所有人齐心协力下,终于在第三天,彻底将荔城重新夺回,戟军渐渐从西北撤退,荔城成了首个成功夺回的城池,城墙上再一次插上了晋国的旗帜。
已经习惯经历战争的百姓在听到炮火的声音后就立刻躲到了屋内,有的进了地窖不敢出来,他们懂得如何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直到所有声音渐渐远去,有大胆地偷偷看外头的场面,看到满是炮火痕迹和暗红印迹的街道,还有在他们眼中强悍的戟军居然躺在地上,看着是死透了。有百姓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墙头飘扬的旗帜,而晋国旗旁边插着的是瑞王军颜色的旗帜,几个百姓欢呼了起来,“瑞王来了,他来救我们了!”
这欢呼声引出了更多人,陆陆续续的他们走了出来。
是瑞王军,瑞王没有放弃他们!
傅辰的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京城,这些日子因玉佩碎裂一直心神不宁的邵华池在拿到信的时候迅速打开,里面就只有一个字:忍。
在那瞬间他怒气飙升,把那封信给捏成了一团。
你还是这么狠!
这个人并不是让他忍住不要解决皇帝,而是让他忍住不要来找自己,傅辰太了解他了。如果这封信没有来,他已经准备带兵出发去西北了。
队伍赶了整整一个月,这途中傅辰他们遭到了戟国第八军团的暗杀,但是薛睿早有预料,他将自己的人伪装成傅辰的队伍前进,而傅辰的队伍让傅党和徐清的兵护送。
但也因此,薛睿失去了踪迹,直到他们到达京城也没有薛睿的消息,也许薛睿已经……
他们相信以薛睿的鬼才,他一定能化险为夷!
青酒抹了一把泪,他决定将这个消息暂时瞒住,只等某一天,能看到薛睿那坏笑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傅辰的队伍来到京城时,邵华池早就在城墙上等候多时,才刚到城门下方,邵华池就率先下来走向他们,还没有等其他人行礼,他就迫不及待进入马车,看到了那个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的男人。
男人消瘦了许多,整个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只有那轻微的呼吸证明着此人活着。
邵华池鼻头一酸,像是怕惊醒人一样轻轻来到傅辰身旁,珍惜地摸着傅辰的发丝、脸颊,双手是停止不住的颤抖。
傅辰像是有所感应一样,昏迷了许久的他,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了要哭不哭的殿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我回来了。”
那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邵华池几乎崩溃了,泪水突然就滚落下来,他埋入傅辰的肩窝,“欢迎回来。”
傅辰抬起右手,轻轻搂着恋人的脑袋,抚摸着那故意散下来的头发,在看到邵华池的瞬间,心中产生了一股回到家的安心感,有这个人在,才是他的家。
蹉跎两世,他终于又有家了。
爱重地半搂着,安慰道:“别哭了。”
“谁会哭!”邵华池恨不得咬死这个男人,“再离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我信。”但我更信你不会这么做。
等邵华池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傅辰才用满含思念地语气说道:“我很想你。”
邵华池又哭又笑,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快想疯了。
最后才很愤愤道,“那你知道吗,我有多恨你?恨你不把我的命令当回事,也不把自己当回事。”更恨的是,我根本拿你没办法。
“我知道。”你的恨让我心疼。
“别再离开我。”
“嗯,永远不会。”
扉卿端坐在牢房的床上,他感应到了帝王星的移动,遽然站起来,透过牢房的铁栏看向天空。
帝王星,陨落了!
原本他们以为早就陨落的七杀星,重新从紫微星后方移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局定了。
他双目无神地跌坐下来,自语道:“一切都结束了。”
狱卒在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这人早已死在牢房里,是自我了断。他居然把那锁着他四肢的铁链都给震断了,既然有这样的内力,又为何不逃出牢狱?
也许是因为没有希望了吧。
他随着他一生追随的帝王而去,也算死得其所。
当邵安麟得到扉卿死于牢狱的消息时,怔忡了许久,甚至连一直批改的奏折都没有再看一眼。
“骗我!你又骗我!!!!”
扉卿太清楚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所以用连命的诅咒来欺骗他,而他知道扉卿是有能力下这个诅咒的,实际上不过是扉卿为了达到目的的圈套而已。
那么他就做了什么?他这一生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
正在值夜的宫人们看到面相诡异的帝王,纷纷吓得逃离了此处,不久宫中传出皇帝疯了的谣言。
半年后。
清晨的街道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有些百姓对着供奉的长生牌跪拜,口中念念叨叨着什么,有些则是在自己的房门外挂联贴窗纸,张灯结彩,还有的狠心买了几个大红灯笼挂在外面,上面写了一个字:瑞。
路过的人看到,也只会会心一笑。
皇帝在这半年间突染重病卧榻在床,命瑞王代理监国。
也就在这半年后,皇位正式传位给瑞王。今日就是以前的瑞王,现在的皇上的登基大典,百姓们虽然看不到登基仪式,但是挨家挨户都是兴高采烈地准备着,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因为在瑞王监国的这半年里,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
景阳宫。
王宁德正在指挥着宫人们,做着大典的准备工作,他是被已经离开宫中的老人刘纵刘总管提拔上来的,他以前的名字叫吉可,前几天瑞王给他改了这个名字,说是听着顺耳。
傅辰从远处走来,大病初愈后的他看上去比原本更消瘦,但是也更俊美了,笑起来又平添了几分烟火气,王宁德想着真是难怪那些宫女们都看直了眼,到处在打听这位傅公公是何来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俊俏小生,怎么就突然成了太监了?
“傅哥,不多休息一会儿?”
“再不走动走动,我就快生锈了。”傅辰对着王宁德时语气就放松了许多,显得随意极了。
王宁德笑得很开心,“这还不是皇上担心你吗?”
别人可是求都求不到的殊荣,也就他们傅哥嫌弃了。
傅辰一脸无福消受地摇摇头,走进屋内,就看到正在换龙袍的邵华池。他还是与以前的习惯一样,更衣时也不让周遭人近身。由于今日是登基大典,这龙袍尚衣局赶了足足三个月才制成,更不用说其他配饰,实在太过繁琐,一群宫人在一旁蹲立着,手上端着需要佩戴的饰物,旁边由司礼监的太监口头陈述穿衣过程。
傅辰一进来,邵华池就让所有人退下去,眼睛里冒着火气,“不是让你少下床吗?待会结束了,我会过来的。”
私下里对着傅辰,邵华池几乎没有自称过朕。
“梁成文在上个月就说我痊愈了,已经多养了一个月,再不出来我就发霉了。”怕再一次听到念叨,也不等邵华池回话,傅辰走近,在他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我真的没事,需要我证明下吗?”
邵华池也不再坚持,他听了太医保证了无数次,只是当时傅辰的情况危急,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在邵华池散着些许甜意的目光中,傅辰从后面轻轻环住他,“让我来伺候你更衣吧。”
邵华池感受着傅辰的指尖隔着衣服触碰自己的味道,有些说不出的喜悦,甚至比黄袍加身还要激动无数倍,嘴上却是不依不挠,“你又不是奴才,伺候我做什么?”
傅辰马上不能自称奴才了,他的宝宣王啊!
真期待傅辰听到这封号时的表情,能看到傅辰变脸成了他每日生活中的期待。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我想要服务我的爱人有什么问题?”
“爱,爱人?”邵华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但却觉得这个词充满了感情,特别是从傅辰口中说出来,令人怦然心动。
一听这个称呼,就能猜出它的意思。
小声道,“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词的?”
傅辰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装作没听到,以自然无比的语气说着情话,边为帝王戴上旒冕,“看到你就忽然都知道了。”
邵华池轻嗤了一声,“花言巧语。”
但能怎么办?他就喜欢这样对自己不一样的傅辰。
等到傅辰为他穿戴好繁琐的衣袍,他一步步走向门外,陡然转身,在逆光中,问向傅辰,“既然你完全好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了?”
傅辰顿了一下,满是笑意,纵容着帝王的心急,颔首道:“奴才遵旨。”
转过身,邵华池的笑容几乎咧到了耳边,让看到的王宁德都吓到了,他好像没见过高兴成这样的瑞王,不,现在应该是皇上了。
遇到王宁德,邵华池脸上的笑容才放了下来,“你去准备点酒,先备着。”
御辇已经在外面准备着,邵华池也不在乎王宁德脸上的古怪,呼了几口气,将所有的热气都呼出去了才一脸严肃地迈开步伐。
正德殿外,在三鸣鞭后,金鼓齐鸣,鸣赞官朝着碧空高声喊道:“行礼!”
台阶下,傅辰与百官朝着上方的帝王行三跪九叩礼。
礼毕,傅辰抬头,与邵华池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微笑了起来。
多年沉浮,终在今日,让你君临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长长长滴大章~~正文正式结束啦~~
谢谢仙女们一路以来的风雨同舟,《太监》圆满完结了,后面还有几章番外。
新文在专栏里,《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有兴趣的仙女可以先收藏,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老熟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