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障目的纱帐被掀开,露出里面女子雍容高贵模样,是凌惜不曾见过的模样,她用狭长凤目打量着自己,面上露出浅薄笑意,朱唇轻启:“我猜你也不会惊讶。”
纵然眼前的人妆容径直不少,目光中多上几分清冷神色,无时无刻散发出一股高雅矜贵气质,还是不然分辨出,她就是阿华,舒贵妃果然是阿华。
“是因为我怀疑了?所以阿华需要消失?”
舒贵妃抬手,烛光将她的手衬得越发莹白似玉:“坐下谈?”
她们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谈,站着的确有些累人,凌惜顺着她手指的位置坐下,与她距离又拉近两分。
接着,舒贵妃对殿内服侍的宫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守在门口,无论谁来都不要放行,即便是陛下也不行,懂了吗?”
侍女们应“诺”,纷纷退下,贴身的带上了门,凌惜再度在心中惊呼一声,舒贵妃的权利竟然如此之大,连小皇帝都要让她三分?
一时,殿内只剩她们二人,凌惜有心开口,同时也很好奇舒贵妃会怎样说,便忍着等着。
“阿华会消失,倒不是因为你,润贵嫔也说了是有人注意到她,更确切的说,是有人注意到她就是我……”
原来,当时润贵嫔跟她说的话是真假参半,凌惜笑了笑,润贵嫔终究不似表面那般毫无心机城府之人。
“所以?”凌惜大概能理解她们这样做的想法,只是那个淹死的宫女确有其人,那么这个宫女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顶替阿华淹死在太液池?这才是凌惜真正在意的东西,或者说,她更加在意舒贵妃可以心狠到何种地步,作为一个接受过21世纪最新教育的穿越者。
“所以?”舒贵妃靠在美人榻上,懒懒的瞧着她,道:“所以,我将计就计,让那个想要杀死我的人,顶替这个身份,替我去死。”
“是你杀的那个宫女?”凌惜抓住一个重点,尽管她觉得自己似乎抓错了,因为舒贵妃面上的笑已经开始消失,单但这的确是她极其在意的东西,虽然在入宫前她也做过心理准备,也知道后宫事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要她真的动手去杀一个人,她真的做不到,至少在道德上,始终有条线拦着她。
“不然你觉得呢?”舒贵妃眸光泛出几分冰冷,盯着紧紧关闭的殿门,嗤笑道:“便是我们那时候的法律,正当防卫下的杀人,也算不的罪过,人已经将刀架在我脖子上,难不成我还要劝她放下屠刀,立即向善不成?我不是佛陀,没有那等舍身取义的精神,我是个凡人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是不能斩草除根,也要断其臂膀,都别想好受就是……”
凌惜没有说话,舒贵妃便将目光停在她身上:“难道这个时候,你的圣母心泛滥起来?可是要来指责我的不对?”
眼前的人是当朝贵妃,她眼里藏了很多东西,很多凌惜看不清楚的东西,不再是那个眼眸清澈,一眼能望到底的小宫女,或许是自己太愚蠢,瞧不出对方的伪装,又或许是对方太精明,千人千面,总不会让人瞧见真实的自己。
“你说的没错,我虽同情那无辜殒民的宫女,却也认可你的做法,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凌惜还是开口,不可否认,舒贵妃做的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宫人的生命犹如尘埃,轻贱到卑微。
“那你这一脸难过,又是做给谁看呢?”舒贵妃又露出两分笑意,懒懒靠在榻上,打量着凌惜,小扇子似的睫毛垂下,盖住眸中情绪。
“同情那名宫女与认可你的做法并不冲突,说来那宫女也是听命行事,傀儡罢了。”凌惜耸耸肩膀,她明白,真正心生恶念的指使那名宫女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也是她们以后需要对付的人。
“你说的没错……”
舒贵妃笑了笑,凝视着指甲上鲜红的丹蔻,没有说话,整个大点便安静下来。
凌惜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瞧她神色,心头微动,试探的问:“其实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突然冲出一个人要杀自己,便是再冷静的人当时也会震惊,加上当时舒贵妃多半是一个人,定然是与那宫女周旋一番才能完成反杀,在一切确定的时候她该有多害怕,而在反杀结束后,望着掉进太液池的宫女,她心里又是怎样的想法?
舒贵妃可以搭救在浣衣局的怀蕊姑姑,也可对喜欢跳舞的赵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犯了大错过的曲江莲都能加以掩饰,说明她这个人本质上还是善良的,不然小皇帝登基这么久,后宫虽无所出,但妃子却是一个不少。
话音落下,凌惜便对上舒贵妃撬过来的视线,心里游戏发虚,自己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大胆,若是舒贵妃否认自己岂不尴尬,不过就算否认也无所谓,顶多再给她打上个傲娇的标签,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早在怀疑舒贵妃是阿华的时候,心里对于舒贵妃的那份畏惧与戒备早已消失不见,或许在自己内心深处,是极其相信阿华的,以至于在几乎确认她就是舒贵妃的时候,同时也将这份信任转移到舒贵妃身上。
“我确实难受了一会儿,若我再聪明些,她或许就能活命,然后就能顺着她,拉出她背后的人。”舒贵妃神情淡淡,与花舸素日神色略有相似,凌惜忽然八卦起来,花舸对阿华的心思是明眼人就能瞧出来的,如今这小宫女一下子变成大贵妃,不知那小子知不知情,若是知情,那么他的心胸到底有多宽广,又是这么喜欢上舒贵妃的,若是不知情,现在是否也如那个沙调一般,正为阿华的死讯所难过。
凌惜暂时将脑海里的这些八卦挥散,专心思考眼下的问题。
“当时的情况一定很不好,反杀本就是下下策。”
根绝舒贵妃现在的反应,凌惜基本可以确认,在她内心深处并不想杀那名宫女,全是当时形势所迫,如此想来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不好,可惜现在并不是能问时候,只能去询问关于那个宫女的消息。
“那,你可知道那宫女是在哪个宫服侍的?顺着她的身份查下去,应该能查出些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