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15岁的王灿芝读完这首满江红,眼神闪着光,问妈妈道,“母亲真豪迈!而且又仰慕忠义军,既然都能去日本留学,那时为何不去东北?”
秋瑾摸摸女儿的头,悠悠道,“这首词是娘1903年,在京城时候所作,我确曾有想法去东北投奔忠义军,抗俄救国。
但那年春天,我看到报纸上报道,忠义军越境屠杀俄国百姓二十多万,老幼妇孺皆不放过,有照片为证,惨不忍睹,忠义军自己也不否认,心里反感,所以没有去。”
王灿芝哦了一声,翻开下一页,这是一首诗,诗名是:黄海舟中见日俄战争地图。
万里乘风去复来,只身东海挟春雷。
忍看图画移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读完这首诗,王灿芝心有所感,平复心绪后,再问,“我知道这首词是日俄战争时候、母亲愤恨洋人侵略暴行所作。
可是,既然您对民族前途深为忧虑,表示一定要不惜牺牲,推翻腐败的清王朝,挽救祖国的危亡,那么,那时候您为什么不去投奔忠义军呢?”
秋瑾笑问女儿,“灿芝,为何今日问题如此之多?”
王灿芝道,“全国上下对大总统无比赞誉,母亲也极为钦佩总统,为何却要反对大总统的政策?”
“钦佩总统是一方面,但对国家出台的政策有看法也可以提呀,况且,‘政府鼓励人口生育政策’的另一面,就是将女性当作生育工具,会极大损害女性身心健康的,我一定要反对!”
王灿芝不作声,看着诗稿。
秋瑾继续道,“这首诗作于1905年3月,那时日俄在东北激战正酣,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着中国大地,民众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娘痛心疾首,宛若刀绞,所以作了这首诗。
那时我刚回国,已经参加了洪门天地会,在上海加入了光复会,又创办了《白话报》,我还记得,我做完这首诗的第二天,忠义军就包围了奉天日军。
两个月后,他们分别击败了日本和俄国,收复了整个东北国土,我当时心情振奋,本来想回家看看你们父子三人,便去东北。
但回家后,你父亲和你哥哥却生病了,等他们病好,外婆又去世了,我迁延不能往,等我能动身的时候,忠义军入关,推翻了清室,民国成立,所以……我就没有去。”
“娘是觉得忠义军艰难的时候没有去,胜利收获的时候,就不便去了吗?”王灿芝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
“清室已经推翻,民国已经成立,娘的愿往已经达成,便应该做回妻子和母亲的身份。”
秋瑾,字竞雄,自号“鉴湖女侠”,笔名秋千,1875年出生于福建省云霄县城紫阳书院。
秋家自曾祖起世代为官。1896年,秋瑾与王廷钧成婚,后随夫君赴京,1904年7月,不顾丈夫王廷钧的反对,冲破封建家庭的束缚,自费东渡日本留学。
回国后加入光复会,在江南各地联络会党,秘密编制了光复军制,并起草了檄文、告示,
准备起义。
起义失败,1907年7月15日凌晨,秋瑾从容就义于绍兴轩亭口,时年仅32岁。
但这一世,秋瑾没有机会就义,清廷就被推翻了。
秋瑾终其一生,都在为伸张女权而奋斗,为革命建国而努力,把妇女运动与排满的革命运动结合在一起。
她一贯以提倡女权为己任,说“女学不兴,种族不强;女权不振,国势必弱”,欲求男女平等。
“女子必当有学问,求自立,不当事事仰给男子”,??“仿欧美新闻纸之例,以俚俗语为文,……以为妇人孺子之先导”。
发表《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警告我同胞》等文章,抨击封建制度丑恶,宣传女权主义,号召救国。
她写道:“诸位,你要知道天下事靠别人是不行的,总要求己为是。当初那些腐儒说什么‘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这些胡说。
我们女子要是有志气的,就应当号召同志与它反对。”
“但是从此以后,我还望我们姐妹们,把从前的事情,一概搁开,把以后的事情,尽力去做,……我们自己要不振作,到国亡的时候,那就迟了。”
民国以后,秋瑾没有老实在家作贤妻良母,她在湖南成立了女子公学,创办《中国女报》,当选湖南**县议会副议长,创立‘中国女权协会’,又兼任‘保护工农妇儿协会’湖南分会会长。
一个多月前,内阁总理徐世昌颁布‘鼓励人口生育政策’,生的越多奖励越多,秋瑾当即发文,坚决反对,认为该政策会导致某些家庭为了钱而不断生产,致使女子身心受到伤害。
但她不断呼吁,甚至在县议会发起反对议案,但终究因为声音弱小而效果不显,于是,秋瑾要上京找总统谈谈。
秋瑾联络各地‘中国女权协会’的同仁,约好日期一共上京,昨天,福建分会的同仁黄玉,给秋瑾来电报,说总统在福州,秋瑾于是决定去福州,面见总统。
翌日,要出发时候,十五岁的女儿王灿芝,提出跟母亲一同前往,秋瑾欣然同意,不顾丈夫阻挠,带着女儿去了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