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通过赫菲斯托斯的神经传感技术同步进入数字空间，那么还有哪种手段可以呢？卡勒姆有点焦虑，向伊莉娜询问着。

“没有，肉体与意识的游离对一个正常的生命体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状态。这无限接近于灵魂出窍，它像摔碎的镜子，即使重新将碎片拼合起来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无法完好如初。”

是么？卡勒姆惴惴不安的自我询问。

帕尔温医生背后的零碎闪光，像极了数字空间里的数据流。它有别于夜晚的霓虹灯那刺眼的灯光，仿佛是一只正值当打之年的萤火虫，天边遥远的星辰，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柔和却又璀璨。

然而这份璀璨此刻是如此的令人不安。

“主人，其实……是有个地方挺像数字空间的。”伊莉娜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看了看卡勒姆沉重的神情，沉默不语。

“你说便是，我也猜到了。”卡勒姆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变得平静，“很可能是思想盒是吧？”

“……是的。”

“思想盒是基于储物芯片数据化技术开发出来的物品。储物芯片，比如我手臂上的这块，是将物品数据化进行存储的科技；而思想盒是同时代开发出来的将人的意识数据化的科技。第三代普利比亚公司老板负责的产品。”

“思想盒的初衷是想让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还能保留意识，陪伴在家人身边；能让世界上的伟人，突破寿命的限制，以意识的形态继续存在于世。”

“然而，把人的思维意识储存在巴掌大的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疯狂。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老人十有八九会勃然大怒，那个时代的人还不觉得让机械科技结合自己的身体意识是合理的。因此很快，思想盒被冷落了。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外号，叫做‘会说话的骨灰盒’。思想盒也变成了不愿籍籍无名而死的科学家——多是普利比亚公司的职工们专用的续命器。”

“后来，四十年前，沉寂百年的思想盒被第五代，也就是现任普利比亚公司老板法·普利比亚重新回炉打造，进一步赋予了精致高级思想盒更多的功能。”

“不过依然改变不了听起来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的野兽这一事实。所以即使是经历过改良，愿意将其作为自己意识的载体的人也不多……起码帕尔温医生绝没有待在思想盒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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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勒姆翻遍了日记本中十五岁那年的星期五。

帕尔温医生是卡勒姆的健康顾问，卡勒姆的日常生活他清楚的很，自然知道卡勒姆有写日记的习惯。如果他真的在试图告诉卡勒姆一些东西，那么他肯定以健康顾问的身份为名看过卡勒姆的日记，那件事一定在日记中有所提及。

终于，卡勒姆找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由于写的是繁琐日常，所以卡勒姆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怎么注意。

“我今天见到了公司配发给我的健康顾问。正如字面意思而言，他是个各个方面都很健康的人，不然也无法对我的健康负责。”

“第一次见面，帕尔温医生就给我留下了相当正经的印象。我不讨厌和任何人相处，不排斥有任何怪癖的人，相对庸庸碌碌，不求上进，死气沉沉的人来说，更偏向喜欢精英与聪明人。这些精英与聪明人中，我发誓只对考察实际靠双腿，记录数据靠笔杆，不良行为全消灭，妻子尽量选年少的骑士大人抱有异议。与这类骑士大人相处，我这种懒懒散散没什么正形的人确实会感到很困扰。那些在某种场合必须得有的礼仪流程倒是还好，我在乌托城的第一堂课就是礼仪，懂得都懂。只是要求我每天凌晨早起跑步这点绝对不行！早起是人间大敌！我天天熬夜，这缺了的休息时间谁给我补齐？况且跑步有什么用啊真是的。保证身体健康，锻炼身体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操纵工作台？尽管我平时抡锤子的力气活也是拜托机械完成的，嘿嘿嘿嘿……”

“甜酒和槟榔不利口腔健康——全部给我戒掉！熬夜伤身体——在我查寝的之前早早睡觉！平常吃的饭菜营养太不均衡了应该多添些牛肉——不许挑食只拣西红柿！好好吃饭不能吃零食甜点也别用研究为借口从我为你规划的合理用餐时间中逃走——你要真的钻到研究里去就不会翘班了！老妈子一样的帕尔温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见过两眼，如今也记不清相貌的母亲。如果我不是在圣塞雷斯长大的，我的母亲应该还在人世……”

“哎，突然这么沉重真的不好。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的姓氏究竟是从哪里流传下来的，尤其是这支血脉是怎么流传到圣塞雷斯的。晚餐时帕尔温突然这么向我问起来，老实说我其实伤心了一下下，我没有其他名字后面带着凯撒两个字的人身上的那般与生俱来的骄傲。并且我真的没见过我的父亲，我希望他在找我，即便是曾经有找过也好。但事实看来，一名父亲再怎么粗心大意，丢妻遗子，也不可能把母子俩扔在圣塞雷斯。圣塞雷斯，我不想用鬼地方来形容那里，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我善良的母亲，没上演一场现代世界易子而食的惨剧，也没有把我抛弃在圣塞雷斯，我可一点也不想像赫尔文经典黑残深电影《黑暗孤儿》一样，委身向兴趣爱好有偏差的体毛浓密的大叔换取生存所需的面包，然后再被同样饿的受不了的强壮孤儿拿着棒球棒，痛扁一顿抢走面包，那场电影导演的变态给幼年的我多多少少留下了阴影。”

“总而言之，我很感谢我的健康顾问帕尔温带给了我缺失已久的母爱。至于他所说的，要将我的一切生活作息记录在文件里的提案，请恕我尽全力拒绝！”

“卡勒姆·凯撒于7月13日署，致终有一天会以各种借口翻看我日记的帕尔温·埃特萨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