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勾,星夜璀璨,有流星飞过。
昏暗的山野田园,朝北遥望而去,远处是一片灯火辉煌的小镇。
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芬芳,一老一少并肩而行,走在田边小路,往一片山林行去。
“这段时间你在外游历,云氏兄弟依照约定,在这片山林里建造了一片训练营地,专门用来帮我们培养武士,现在营地的负责人是我的一个徒弟,为人老实忠厚,公子可以放心在此闭关冲击境界。”
说话的老人是乔不归,同时也是丐帮传功长老,当初帮秦欢补全降龙掌的重要人物,苦海镇的兴起他付出了很多。
“可有成效?”埋头赶路的秦欢问道。
负手而行的乔不归淡笑道:“时间太短能有什么起色,帮中弟子都是打小习武,能派到这儿来的,尽是些蛟龙帮内出身贫苦的人。也就是没路经习武的普通人,短时间内只能练一些防身的搏击之术,单论战斗力,还不如武馆里面那些少年。”
“那不是白费功夫么!”秦欢皱眉道。
乔不归道:“也不至于,教他们一些防身之术,平常上山打猎也多一分活命的机会,苦海镇的猎物贩卖收入还不错,江州附近的买家较多,这样也算是给他们找了一条营生之路。”
闲话间,老少两已经来到了树林入口的一条小路,路旁有一座盯梢的木楼,楼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晃。
一个青年猎人站在木楼上喊道:“是乔大爷来了吗?”
乔不归点点头应道:“老夫带帮主去一趟营地,你好好盯梢莫要大意。”
青年猎人一听秦欢来了,顿时精神抖擞,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秦欢随同乔不归行入树林,走了片刻穿过昏暗的林子,眼前视野开阔了许多。
营地依靠矮矮的山包,粗木搭建的几间房屋,空地上栽了十好几根练功桩。
秦欢和乔不归走来时,月色下一个小男孩儿正在挥拳练功,一拳一拳地打在缠了粗麻绳的木桩,发出邦邦的轻响。
“元宵,你爹爹呢?”乔不归走上前笑眯眯的问道。
小男孩儿大概才十来岁,剃了短发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拴着嘿嘿的小肚兜,粗布衣服缠在腰上。
他停止挥拳擦了擦汗,看了眼两人,啊啊地指了指苦海镇方向。
是个哑巴!负手观望的秦欢眉头一挑。
“哦,去给二爷贺喜了啊!”乔不归哈哈地笑了笑,来到元宵身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元宵一脸羞涩地嗯嗯两声,瞪着大眼睛,目光好奇地看向秦欢,啊啊地比了比手势。
乔不归温和地笑道:“这是帮主,你见过的,之前在襄阳老街,你和你虫儿姐姐还想拜他为师呢!”
元宵抓着乔不归的衣服躲到身后,偏着头怯怯地打量着秦欢。
“什么情况?”秦欢指了指问道。
“别怕别怕,帮主人很好的。”乔不归温言哄了哄元宵,扭头对秦欢说道:“前几年闹饥荒,我在路边捡来的一个孤儿,受了什么刺激不能说话,人挺机灵的,可惜成了哑巴。”
秦欢微微点头道:“怎么穿着肚兜。”
乔不归笑道:“快满十二岁了,女孩儿家家的,当然要穿肚兜了。”
“什么?”秦欢老脸一垮。
剃着寸头在月光下练拳的,居然是个小女孩儿,还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快把衣服穿好,帮主面前不得无礼。”乔不归回头催促一句。
元宵慌忙把衣服解下来套在身上,拴好腰带,走出来对着秦欢拱手弯腰行礼。
秦欢望着一老一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任其独自待在荒郊野外,也不怕出点啥事儿!
“行了,你回去忙吧,我找间屋子练功去了。”
秦欢挥挥手,有些事情眼不见心不烦,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去随便帮谁提拔谁。
乔不归又与元宵聊了会儿,便告辞离去。
营地里没人看守,周围栅栏上挂着许多晾干的兽皮,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熏干的肉,这些玩意儿送到城里卖了,能换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秦欢行入正中间一间木屋,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摸黑来到墙壁下找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正打算凝神静心开始练功,门口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秦欢面露一丝厌恶,走到门口,将厚重的木板门拉开。
元宵站在门口,手里拧着一张白乎乎的兽皮,左手捏着一块嘿嘿的石炭,仰头盯着秦欢。
“干什么?”秦欢面无表情冷冷道。
元宵吓得小脸僵住,一手拿兽皮一手拿石炭,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傻傻地盯着秦欢。
“没事儿别烦我!”秦欢沉声说罢,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小女孩儿站在门口吓得浑身一抖,低下头抿了抿嘴,擦了擦眼睛,转身几步一回头朝月光下走去。
秦欢背着手站在屋子中间,脑海中残留着那小小的身影,柔弱无助的眼神。
他撇嘴讥讽一笑,暗暗道:天底下的可怜人何其之多,我若一个一个去管,那我还活不活了!
卷轴苏醒过来接话道:看不见的就算了,看见的,你也要装作无视么,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吧,你只要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的命运!
秦欢揉了揉了脸,咧嘴,笑容变得邪异阴森:“你忘了,齐家庄可是被我灭门了,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是个好人!”
卷轴停顿半响:那不一样,有些杀戮是为了阻止更多的杀戮,你不必如此装恶人,我很清楚你心里面仍旧在后悔。
有些事情后悔也要去做,不是么!
“这个江湖,需要新的秩序啊!”秦欢仰头长叹。
卷轴躺在漆黑的空间里面,颤动了一下。
江湖,需要新的秩序!这句话终极还是由你说了出来。
“行了,你安静会儿,莫要耽误我练功。”
秦欢面露厌烦,反手解下割鹿刀放在桌上,错步站在屋子中间,双臂横伸出去,眼睛缓缓闭上。
一丝丝赤红如火的气流渐渐从他双手虎口钻出,缠绕着他的手臂迅速蔓延到全真各个角落。
先天功以外周天真气循环,牵引天地元气入体,从而激发潜能使得真气成倍提升,习武之人个人潜力不同,凝练气海的速度也各有先后。
真气运转之间,火焰一般的气流围绕着秦欢四肢百骸,开始飞速窜动起来。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随着那些火焰气流速度加快,以他为中心渐渐产生一团特别的引力,周围天地间跟着如透明波浪一般扭曲变形。
空气中夹杂的元气生命,随着秦欢运转先天功,一丝一丝地被他牵引出来。
这一次运功没有出现雷电交加的场面,不像是秦欢初次习练是那般骇人。
这时卷轴解释道:你的体质已经远超常人,单论先天境界真元之下,能杀死你的人已经很少了,除非对方也跟你一样,修为纯粹体质特殊。
秦欢一面感应驭刀图控制心神冷静,一面操控真气外周天运转,哪儿还有心思听他聒噪。
这先天功有一最大的破绽,修炼时居然会使得体内经脉燥热难耐,热血上涌欲望无边无际,若非秦欢定力惊人,又有驭刀图镇压心魔,只怕早已气血暴走而死。
这也难怪当年全真教祖师爷不敢传给后人了,这哪儿是练功,分明就是杀人。
屋子里热浪翻涌,渐渐地,秦欢周围浮现出一丝丝幽白色的蝴蝶,翅膀挥舞间,居然有寒气铺散开来。
秦欢自然能感应到,心中不由一阵惊奇。
卷轴提醒道:别分神,你血肉中残留的三阴冰魄要被引出来了,运转速度再快点。
再快我经脉就要爆炸了!秦欢忍不住在心底暴吼一声。
卷轴道:炸不了,你有先天至阳之体,此时若再能凝聚出至阴致寒的第二层气海,便可阴阳相济,相生相克。
我信了你的鬼!秦欢喝骂一句,却也照做不误。
一时间他体表流动的先天火焰真气,如同赤红的河流滚滚涌动,他体内无数条经脉发出咔咔的声音,显然是有些不堪重负。
丹田里面第一层气海如同烈日一般,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只觉腹部燥热难耐,浑身更是汗如雨下。
伸出去的右手,虎口位置的红莲印记,在夜色里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秦欢生怕体内的经脉被自己玩儿坏,忐忑不安之下,虽然浑身炙热难受无比,但心神一片清明,并没出现经脉爆裂而亡的恐怖场面。
如此观望半个时辰,秦欢心下稍安,越发专注几分,也不与卷轴斗嘴了,规规矩矩地牵引周围引过来的元气钻入他体表毛孔。
一来一往又是几个时辰过去,秦欢已感觉血肉毛孔间注满了细若游丝的冰凉气流,使得他体内如同烘炉,体表却阴寒一片。
“现在怎么做啊!”秦欢心中怒道。
卷轴连忙提点道:莫慌莫慌,等这些水元之力刺激你的血肉,将你血肉中的三阴冰魄重新唤醒,到时自可水到渠成。
秦欢脸皮抽搐一下,只能咬牙硬撑,期盼着三阴冰魄早点滚出来。
窗户外面天色渐明,秦欢站在木屋正中间,身上缭绕的火焰真气丝丝缕缕的散去,他收臂盘腿,缓缓坐下,一丝丝热腾腾的白烟不断从他衣袍下钻出来。
场面看上去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忽然间放入了冰水里面,于是热气不断挥发。
卷轴道:意守丹田,无念无我,先天而天,物极必反。
秦欢不再控制真气运转,所有心神放在刀图,以至于他心灵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
这种状态与卷轴所描述的差不多,单靠秦欢本身的意志很难做到,好在有驭刀图。
这时他体内丹田中的第一层气海,光泽变得圆润了许多,不再显得那般狂躁暴戾。
赤红的火球漂浮在丹田里,黑暗中,火球上方一丝丝水蓝色的气流,从无边无际的角落汇聚而来。
盘坐的秦欢身体一阵阵颤抖,仿佛丹田里形成了一个漩涡漏斗,漏斗正疯狂地吸走他血肉中的某种力量。
这一状态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秦欢恢复如常,全身燥热一扫而空,千百个毛孔无不透出清凉舒爽之意。
体内丹田,第一层气海上面逐渐凝聚出一团水蓝色的圆坛,如水如气的圆坛缓缓转动,里面一头麒麟虚影一晃而过。
秦欢慢慢睁开眼睛,表情无悲无喜,左眼眸子赤红的火焰如莲花扩散,右眼眸子变得宛若一颗深蓝的寒珠,一丝丝幽蓝的寒雾缭绕在他眼中。
……
(本章完)